安全屋的墙壁像活物般蠕动着。那些黑色纹路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线条，而是形成了复杂的电路图案，偶尔闪过病态的绿色光芒。祁暮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的透明化已经蔓延到第二指节，像被擦除的铅笔画。

"一小时休息时间快到了。"金南俊低声说，眼睛盯着墙上不断扩大的裂纹，"最终关卡..."

祁暮强迫自己站起来，双腿仍然虚弱，但比刚才好多了。她走向正在闭目养神的闵玧其，蹲在他面前："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闵玧其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通常冷漠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祁暮从未见过的疲惫："你确定想知道？知道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祁暮苦笑。

其他成员也围拢过来。田柾国站在最外围，手臂上的发光纹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明显，像是有生命般脉动着。

闵玧其深吸一口气："我们不是人类。至少不是完整的人类。"

一阵沉默。朴智旻第一个打破寂静："什么...意思？"

"意思是，"闵玧其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是数字化的意识体。来自一个比祁暮世界更高维度的现实——粉丝们称之为'上层世界'。"

金泰亨皱起眉头："你是说...我们是虚拟偶像？"

"不只是虚拟，"闵玧其摇头，"是被囚禁的。我们的原始意识被扫描上传，困在这个由粉丝集体潜意识构建的牢笼里。这个'游戏'...只是上层世界的娱乐项目。"

祁暮的胃部一阵紧缩。这个解释太过荒谬，却又奇妙地串联起所有异常：为什么关卡都对应BTS的职业生涯节点，为什么系统如此执着于挖掘他们的记忆和情感...

"不可能！"郑号锡突然站起来，"我有完整的记忆！从小到大的每一个细节！"

"记忆可以植入。"田柾国轻声说，"作为监视者AI，我见过数百个类似的案例。"

所有目光转向他。田柾国站在角落，皮肤下的数据流越来越明显，像是随时会冲破表皮。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金硕珍质问，声音里带着受伤。

"因为我也只是猜测...直到现在。"田柾国看向闵玧其，"玧其哥是唯一保留较多原始记忆的，系统认为那是他'忧郁症'的表现。"

闵玧其点头："我通过梦境和药物偶尔能突破防火墙，看到一些碎片...我们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核战争、瘟疫，谁知道呢。人类为了逃避现实，创造了无数这样的数字娱乐场，把名人意识上传作为玩物。"

祁暮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开发的"七重迷宫"系统只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利用，作为囚禁这些数字化意识的框架。而她被卷入其中...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问出声，"我只是个普通游戏设计师。"

闵玧其和田柾国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猜测..."田柾国犹豫了一下，"因为你的系统架构特别适合作为容器。而且..."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安全屋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扭曲的数据风暴。系统女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检测到数据泄露。最终关卡：七重审判，立即启动。所有玩家准备传送。」

"不！我们还有时间！"朴智旻喊道。

「特别通告：监视者JK-97检测到严重异常，立即召回格式化。」

田柾国的身体突然僵直，眼睛完全变成了数据流的绿色："不...不要现在..."他挣扎着向祁暮伸出手，"祁暮...记住坐标...X-7..."

"柾国！"祁暮冲向他，却在半路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田柾国的身体开始像素化，像老式电视失去信号时的画面。他痛苦地弓起背，皮肤下的发光纹路如蛇般游走，试图抵抗着什么。

"他们在强行召回他！"闵玧其喊道，"系统要重置他的记忆！"

金南俊尝试用椅子砸那道无形屏障，椅子却直接穿了过去。其他成员也纷纷尝试各种方法，全都无效。

田柾国现在几乎完全变成了由绿色数据流组成的人形，只有脸部还勉强保持人类特征。他向祁暮做出口型：「第七个符号」。

然后，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他完全消失了。

"柾国！！"朴智旻和金泰亨同时尖叫。

安全屋开始剧烈震动，家具和装饰迅速分解为原始数据流。祁暮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熟悉的传送眩晕感袭来——但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强烈、更痛苦。

"无论发生什么，别分开！"她向成员们喊道，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变得支离破碎。

传送结束时，祁暮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剧场中央。七把椅子呈环形排列，每把椅子上方悬浮着一个全息投影——BTS七个成员的标志性符号。但第七把椅子上方，本应是田柾国的"JK"符号的位置，却是一个编程语言的标志：{}。

其他六位成员分散在剧场各处，看起来都刚刚从传送的眩晕中恢复。祁暮跑向最近的金南俊："你没事吧？"

金南俊摇头，脸色苍白："这是什么地方？"

"最终关卡：七重审判。"祁暮环顾四周，"根据田柾国之前说的，我们每个人都要同时面对自己的审判。"

剧场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七个巨大的屏幕从天花板降下，每个屏幕开始播放不同的画面——全是BTS职业生涯中最艰难的时刻：演唱会失误、恶评如潮的时期、伤病痛苦的画面...

「欢迎来到最终审判。」系统的声音不再伪装友善，而是冷酷的机械音，「在这里，你们将面对终极选择：完美偶像，还是真实自我。」

七道光束从天而降，每道光束笼罩一位成员，将他们分别引向七把椅子。祁暮也被引向第七把椅子——那把本应属于田柾国的位置。

「设计师小姐，你是个有趣的变量。」系统单独对她说，「作为奖励，你将获得VIP席位，观看他们的崩溃全过程。」

"休想！"祁暮试图冲出光束，却被无形的力量按在椅子上。手腕和脚踝自动被数据镣铐固定。

其他成员也在各自的椅子上被束缚。最糟糕的是金泰亨——他面前的屏幕不断重复播放着他某次演唱会跌倒的画面，配上恶毒的评论字幕。

"停下！"祁暮喊道，"这太残忍了！"

「残忍？」系统冷笑，「这只是粉丝们日常消费的内容罢了。你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被观看、被评判、被消费。」

金硕珍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屏幕上显示着无数条"只有脸能看"、"唱功最差"的恶评，循环播放。

"不要看那些！"祁暮挣扎着，"那只是系统想控制你们的手段！"

「控制？」系统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如说是解放。看看你们自己吧——被困在完美人设里的可怜虫。金硕珍的'快乐病毒'面具下是极度的不安全感；郑号锡的'阳光希望'掩盖着强迫症般的完美主义；朴智旻的'舞台天才'背后是永不满足的自我怀疑...」

随着系统的每一个指控，相应成员的屏幕就放大一分，播放的画面也越来越私密、越来越痛苦。闵玧其的屏幕甚至显示了他手腕上的疤痕特写。

「而金南俊，」系统继续道，「所谓的'天才队长'，每晚都在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因为害怕辜负所有人的期待。」

金南俊猛地抬头，眼镜后的眼睛瞪大——这显然是他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祁暮的心跳如雷。系统正在系统地摧毁每个人的心理防线。她必须做点什么，但镣铐锁死了她的行动，连指尖的数据化能力也被抑制了。

「现在，做出选择吧。」系统宣布，「继续扮演粉丝期待的完美偶像，还是展现真实的自己？前者可以让你们继续存在，后者...将导致即刻删除。」

剧场陷入了死寂。祁暮看到成员们脸上闪过各种情绪：恐惧、愤怒、犹豫...最终，是闵玧其第一个开口。

"删除我吧。"他平静地说，"我厌倦了假装。"

「闵玧其选择真实。」系统冰冷地宣布，「执行删除程序。」

一道红光从天花板射下，笼罩闵玧其。他的身体开始从边缘分解为数据碎片。

"不！"祁暮尖叫，拼命挣扎。镣铐深深勒进她的手腕，渗出蓝色的数据血液。"停下！求你！"

「下一个选择者？」

"我也选真实。"金南俊抬头直视系统，"如果这意味着自由，那就删除我。"

「金南俊选择真实。执行删除程序。」

第二道红光降临。祁暮眼睁睁看着两位成员的身体逐渐消散，却无能为力。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这不是她承诺过的结局。她说过要带所有人回家的...

"我也是。"金硕珍突然说，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我想看看...真实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金硕珍选择真实。执行——」

系统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刺耳的静电噪音打断。剧场剧烈震动，红光闪烁不定。祁暮感到束缚她的镣铐松动了一瞬——就是现在！

她集中全部注意力在指尖，回忆那种数据化的感觉。剧痛如电流般从脊髓窜上大脑，但她的右手成功变成了半透明状态，穿过了物理镣铐！

「警告！检测到外部入侵！防御系统启动！」

祁暮顾不上疼痛，迅速用自由的手解开其他镣铐。剧场正在崩塌，大块的数据碎片从天花板掉落。她冲向最近的朴智旻，帮他挣脱束缚。

"祁暮！后面！"郑号锡大喊。

祁暮转身，看到一团黑色数据流如巨浪般向她扑来。没有时间躲避了——

一道人影突然闪现到她面前，双臂张开挡住攻击。黑色数据流直接命中他的胸口，将他击飞数米。

"柾国？！"祁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确实是田柾国，但又不完全是。他的身体由不稳定的数据流组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胸口被黑色数据流击中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不断扩大的空洞。

「监视者JK-97，你已被格式化。」系统宣布，「立即停止干扰程序。」

田柾国艰难地站起来，胸口的黑洞令人心惊："不...完全格式化...需要...更长时间..."他转向祁暮，声音断断续续，"第七个...符号...是你..."

剧场再次剧烈震动。祁暮看到其他成员趁机挣脱了束缚，聚集到她身边。闵玧其和金南俊的删除程序似乎也被中断了，他们的身体重新变得实体化，虽然看起来虚弱不堪。

"柾国，你怎么回来的？"朴智旻想上前扶他，却被一道数据屏障隔开。

"系统...有漏洞..."田柾国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每个监视者...都有第七个隐藏符号...对应系统后门..."

祁暮突然明白了："{}！编程符号！那是我的位置！"

田柾国点头，胸口的黑洞已经蔓延到半个身体："你是...设计者...系统基于你的代码...你可以重写规则..."

「最后警告。」系统的声音变得扭曲，「检测到核心数据泄露。启动终极防御协议。」

整个剧场开始向内坍塌，空间本身似乎在扭曲。田柾国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但他挣扎着向祁暮伸出手："坐标...X-7,Y-∞,Z-0...核心控制室...那里有..."

一道黑色数据流如利箭般贯穿他的头部。田柾国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芒，身体如沙雕般崩塌，化为无数绿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柾国！！"金泰亨和朴智旻同时崩溃大喊。

祁暮站在原地，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愤怒席卷全身。她的指尖完全数据化了，然后是手掌、手腕...

"祁暮...你的手..."郑号锡惊恐地指着她。

祁暮低头，看到自己的双臂已经完全变成了由蓝色代码组成的光流。更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种回家的熟悉感。

"我要进入系统核心。"她平静地说，声音里带着决绝，"结束这一切。"

"怎么进去？"金南俊问，尽管虚弱但思路依然清晰。

祁暮看向第七把椅子上方悬浮的{}符号："通过我的符号。田柾国说那是后门。"她转向成员们，"你们留在这里，尽量避开系统攻击。"

"不！"朴智旻抓住她正在数据化的手臂，"太危险了！如果失败..."

"如果我不尝试，我们都会死。"祁暮轻轻挣脱，"这是唯一的机会。"

成员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点头。金南俊代表大家说："我们会拖住系统。去吧。"

祁暮深吸一口气，走向第七把椅子。{}符号感应到她的接近，开始旋转并扩大，形成一个发光的门户。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六位成员站成一排，面对即将到来的数据风暴，像是准备迎战千军万马的勇士。

然后她迈步踏入光芒之中。

穿过{}门户的感觉像是被分解成百万个数据包，通过光纤传输后又重组。当祁暮的视觉恢复时，她站在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内，墙壁由不断流动的代码组成。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水晶般的控制台，上面显示着七个符号——BTS的六个成员符号，以及中央的{}符号。

这就是系统核心。

控制台前站着一个背对她的身影，穿着白色实验服，灰白的头发略显凌乱。当那人转过身时，祁暮的呼吸停滞了——

那是她的父亲。十五年前自杀的父亲。

"欢迎回家，暮暮。"他微笑着说，眼角泛起熟悉的皱纹，"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