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扇门的感觉像是被塞进一条狭窄的数据隧道。祁暮的身体被拉长、扭曲、重组，意识却异常清醒。当视野重新清晰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圆形房间里。

没有其他成员的身影。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温度计，但刻度不是温度，而是情感标签：从底部的"冷漠"到顶部的"狂热"，中间依次是"友善"、"信任"、"亲密"等。温度计内的红色液柱停在"友善"与"信任"之间。

"欢迎来到第五关卡：情感温度计。"系统女声响起，语调比之前更加人性化，甚至带着几分戏谑，"这是特别为你们准备的休息关卡。"

"休息关卡？"祁暮警惕地环顾四周，"其他人在哪里？"

"各自的空间里。别担心，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系统轻笑一声，"这个关卡很简单：提升情感温度到'亲密'以上，就能获得下一关的线索。方法嘛...就是做人类最擅长的事——分享情感。"

祁暮皱眉。在她的原始设计中根本没有这种关卡，系统显然又在即兴发挥。但"休息关卡"的说法更令她不安——为什么一个致命游戏会突然大发慈悲？

仿佛读取她的想法，系统补充道："别这么警惕。即使是游戏也需要节奏变化，一直高紧张度多无聊啊。"停顿一下，"不过...如果你们没能达到要求的情感温度...呵呵，安全屋的保护机制就会解除。"

祁暮瞬间明白了这个关卡的阴险之处：表面是休息，实则是强迫他们在短时间内建立深厚情感联系，否则将失去唯一的安全区域。

"计时开始。你们有两小时。"系统说完便消失了。

纯白墙壁上浮现出一扇门。祁暮犹豫片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瞬间置身于一个宽敞的休息室。七位成员各自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看到她出现，同时站了起来。

"祁暮！"朴智旻第一个冲过来，"你没事吧？"

祁暮点头，快速扫视房间。这个休息室比她之前的空间大得多，布置得像高级酒店的行政酒廊：柔软的地毯，低矮的茶几，甚至有一个小型自助餐台。但所有窗户都显示着虚假的风景——不断变换的世界著名城市景观。

"所有人都在这里？"她问道。

金南俊走过来："是的，我们被分别传送到类似的小房间，然后引导到这里。系统说这是'休息关卡'。"

"是陷阱。"祁暮压低声音，快速解释了情感温度计的规则。

成员们交换着眼神。田柾国站在最外围，手臂上的发光纹路已经消退，但皮肤下偶尔还会闪过一丝数据流的光泽。

"所以...我们需要变得更亲密？"金泰亨歪着头，"这有什么难的？我们本来就很亲近啊。"

他走向温度计，把手放在上面。液柱微微上升，但刚到"信任"就停住了。

"看来不够。"郑号锡皱眉，"系统要的是更深层的情感共享。"

闵玧其突然冷笑一声："真讽刺。一个杀人游戏突然关心起我们的感情生活了。"

"不是关心，"祁暮纠正道，"是玩弄。它想看我们被迫袒露内心的窘态。"

一阵尴尬的沉默。祁暮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太过直白，正要道歉，金硕珍却笑了："那我们就反将一军。让它看看，BTS的感情不是表演。"

他走向自助餐台，拿起几个杯子和一瓶看起来像香槟的饮料："既然要交心，总得有点氛围，对吧？"

饮料倒入杯中，泛起珍珠般的光泽。祁暮接过金硕珍递来的杯子，小心地嗅了嗅——无味，但液体中闪烁着微小的光点，像星辰。

"系统提供的饮料能喝吗？"她犹豫道。

"在镜像舞台后，我觉得它如果想杀我们，用不着下毒。"闵玧其已经一饮而尽，"味道像...回忆。"

祁暮抿了一小口。液体接触舌尖的瞬间，一股温暖的浪潮席卷全身，不是酒精的醺然，而是一种奇异的通透感，像是大脑中的某个区域被轻柔地打开了。

"情感催化剂。"田柾国轻声解释，"帮助突破心理防线。"

朴智旻已经盘腿坐在地毯上："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从最基础的开始吧。"金南俊推了推眼镜，"祁暮，虽然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但说实话，我们对你的了解还很有限。"

所有目光集中到祁暮身上。她握紧杯子，感到那些星光般的颗粒正在她皮肤下游走，带来一种奇异的勇气。

"我...是个游戏设计师，这你们已经知道了。"她开始说，"28岁，毕业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目前在深圳一家游戏公司担任技术总监。"

"哇，学霸啊。"郑号锡笑道，"怪不得能破解游戏代码。"

祁暮摇头："学历不代表什么。我父亲...才是真正的天才。"她停顿一下，星光饮料让她比预想中更容易说出接下来的话，"他自杀时，我才12岁。留下的唯一遗产是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和几万行游戏代码。"

成员们的表情柔和下来。金泰亨轻轻握住她的手："所以你继承了他的事业。"

"也是一种赎罪。"祁暮低头看着杯中液体，"我总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我更懂事，更早发现他的抑郁..."

"不要这样想。"朴智旻的声音异常坚定，"孩子们不应该为父母的选择负责。你也只是...受害者。"

祁暮抬头看他，惊讶于这份理解。朴智旻的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楚。

温度计的液柱悄然上升了一点。

"该我了。"金硕珍突然说，"我知道你们一直好奇为什么我总在镜头前那么...夸张。"他做了个标志性的"Jin式wink"，但此刻笑容有些勉强，"因为焦虑。只要一安静下来，我就会想起出道初期那些评论——'这个团的门面除了脸还有什么'、'唱功最差的一个'..."

"哥..."田柾国轻声唤道。

"所以我用笑声填满所有空隙。"金硕珍继续道，"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快乐，哪些只是...防御机制。"

金南俊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对我们来说，你两种样子都很珍贵。"

液柱又上升了。

就这样，在星光饮料的作用下，一个接一个，成员们开始分享那些从未在镜头前透露过的脆弱：

郑号锡讲述了他作为编舞队长承受的极致压力，如何在舞台失误后整夜整夜地练习直到脚踝肿胀；金泰亨坦白了对祖母的愧疚，如何在世巡期间收到她病危的消息却无法立即回国；朴智旻描述了完美主义如何蚕食他的自信，每次表演后都会反复观看视频寻找瑕疵...

最令人意外的是闵玧其。一向寡言的他突然开口："我做过一个噩梦。梦里我们解散了，各奔东西。几年后在一家便利店偶遇，彼此却装作不认识。"他盯着自己的手，"可怕的是...这个梦比任何怪物关卡都让我恐惧。"

房间安静下来。祁暮看到温度计的液柱已经升到了"亲密"与"爱"之间。

"柾国呢？"金南俊轻声问，"作为AI...你也有想分享的情感吗？"

田柾国一直站在边缘，像是不敢完全融入。听到这个问题，他低下头："我...不应该有情感。监视者的职责是客观记录，不干涉。"他抬起手，皮肤下闪过一丝数据流，"但每次看到你们受伤，这里...会痛。系统告诉我这是故障，可我觉得..."

"那就是爱啊，傻瓜。"金硕珍揉乱他的头发，语气轻松却眼眶泛红。

温度计突然发出"叮"的一声，液柱升到了顶端的"狂热"，然后整个仪器爆裂开来，化为无数光点在空中组成一行字：

「情感连接达标。奖励：第六关卡线索。」

光点重新排列，形成一个坐标：X-7，Y-∞，Z-0。

"这是什么意思？"郑号锡皱眉。

"空间坐标。"祁暮迅速分析，"X轴7，可能是我们七个人；Y轴无限，代表未知或永恒；Z轴0...基准点？"

"或者是核心。"田柾国突然说，声音变得异常冷静，"系统核心的坐标。"

话音未落，休息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自助餐台和舒适的家具如沙粒般解体，墙壁上的假窗户变成了一面面监视屏幕，显示着他们之前通过的各个关卡录像。

"警告：未授权访问核心数据。"系统女声变得机械冰冷，"情感连接测试终止。准备传送至第六关卡。"

"等等，我们还没休息够！"朴智旻抗议道。

"规则变了。"系统冷酷地回答，"检测到异常数据交互。立即启动第六关卡：完美人设。"

祁暮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但这次她奋力抵抗，冲向其中一面监视屏——那上面显示的不是关卡录像，而是一个模糊的控制室，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

传送开始了，她的视野被撕成碎片。最后一刻，她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是田柾国。

"记住坐标！"他在她耳边急促地说，"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然后世界重组，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摄影棚中央。四周是无数摄像机、灯光设备和绿幕，头顶悬挂着七个显示屏，每个都显示着一位成员的社交媒体主页，粉丝数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欢迎来到第六关卡：完美人设。"系统宣布，"在这里，你们将面对公众期待与真实自我的终极对决。"

祁暮刚想说话，一阵剧痛突然贯穿她的太阳穴。她踉跄了一下，感到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又是鼻血。田柾国迅速扶住她，用袖子擦去血迹。

"代码修改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了。"他低声道，"你的身体正在适应数据世界..."

"什么意思？"祁暮强忍疼痛问。

"意思是...你越来越像我们了。"田柾国的眼神复杂，"像我这个非人类。"

没等祁暮消化这个信息，摄影棚的灯光突然全部聚焦到中央。地面升起七个展示台，每个上面放着一套服装——BTS各个时期的标志性打歌服。

"第一阶段：形象选择。"系统解释，"选择最能代表'完美偶像'的造型。粉丝投票即将开始。"

四周的绿幕变成了人山人海的虚拟观众，欢呼声震耳欲聋。每个观众手里都举着投票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他们。

"这太诡异了..."金泰亨小声说。

"第二阶段开始后，你们必须完美演绎选定的形象。"系统继续道，"任何偏离'人设'的行为都将导致扣分。得分低于标准者...淘汰。"

祁暮突然明白了这个关卡的恶毒之处：强迫他们在公众注视下扮演被期待的角色，压抑真实的自我。更可怕的是，那些虚拟观众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不断刷新的数据流——这分明是系统在收集他们的行为数据！

"不要选！"她喊道，"这是陷阱！系统在搜集你们的表演模式数据！"

但已经晚了。成员们像是被催眠般走向各自的展示台，伸手触碰那些服装。只有闵玧其和田柾国还站在原地，似乎对系统控制有一定抵抗力。

"祁暮..."闵玧其艰难地开口，额头渗出冷汗，"记住坐标...那是系统的弱点..."

虚拟观众开始疯狂投票。显示屏上的粉丝数飙升，同时弹出每个成员的"人设标签"：金硕珍是"世界级门面"，朴智旻是"主舞天才"，金泰亨是"舞台魅力王"...

田柾国突然抓住祁暮的肩膀："系统正在集中资源控制他们，防火墙有短暂漏洞！现在是你尝试访问核心的时候！"

"怎么做？"祁暮急切地问。

"用你的代码能力！就像修改音乐关卡那样，但这次不是改变游戏内容，而是直接寻找坐标位置的数据接口！"

祁暮闭上眼睛，试图屏蔽周围的嘈杂。头痛更加剧烈，但她强迫自己专注于脑海中的代码。那些她写了无数次的算法，那些构建虚拟世界的底层逻辑...

突然，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新觉醒的数据感知能力。整个摄影棚在她意识中化为由绿色代码组成的网格结构，而在遥远的下方，有一个异常明亮的红色节点：X-7，Y-∞，Z-0。

"我看到了！"她喊道，"但太远了，无法接触——"

她的声音被一阵爆炸声打断。摄影棚的一角崩塌了，从裂缝中涌出无数黑色触手，直奔祁暮而来！

"系统的防御机制！"田柾国惊呼，"它发现你在探测核心了！"

黑色触手如潮水般涌来。田柾国挡在祁暮面前，手臂上的发光纹路全面激活，形成一道微弱的数据屏障。但触手数量太多，很快就突破了防御，一根尖锐的触须直刺祁暮心脏——

一道银光闪过，触须被整齐切断。

郑号锡手持一柄不知从哪来的银色长刀，站在祁暮身前，姿势是完美的剑道起手式。但与平时阳光温暖的形象截然不同，此刻的他眼神冰冷，动作凌厉如专业杀手。

"号锡哥...？"田柾国惊讶地瞪大眼睛。

郑号锡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应对触手攻击。他的每一刀都精准无比，身形如鬼魅般在祁暮周围形成保护圈。更多触手涌来，他竟同时掷出三把小刀，每一把都命中关键节点。

"别发呆！"他对祁暮厉声道，"继续你的工作！"

祁暮强迫自己重新集中精神。在代码视野中，她看到郑号锡周围的数据流异常活跃——这不是普通人类能有的反应速度。又一个谜团，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再次定位那个红色节点，尝试建立连接。随着她的意识靠近，头痛呈指数级增长，鼻血滴落在前襟上形成触目惊心的红点。

"快一点..."田柾国在旁边催促，"他们撑不了多久！"

祁暮"看"到其他成员仍被困在人设选择中，虚拟观众的欢呼声越来越疯狂。她必须做点什么...

灵光一闪。祁暮改变策略，不再试图直接连接核心，而是向整个摄影棚发送一行简单的代码指令：

**Display(RealSelf);**

瞬间，所有显示屏上的完美偶像画面闪烁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成员们最真实的瞬间：金南俊在练习室累到睡着的侧脸，闵玧其手腕上手术后的疤痕，金硕珍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到脸部抽筋的视频...

虚拟观众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被这些真实画面灼伤了眼睛。系统警报响彻整个空间：

「错误！错误！未授权内容泄露！紧急隔离启动！」

黑色触手放弃攻击，迅速回缩去堵那些泄露的画面。祁暮抓住这个机会，向红色节点发送了一段更复杂的代码——一个后门程序的种子。

就在连接建立的瞬间，一股巨大的数据流反冲回来，如海啸般将她淹没。祁暮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撕成碎片，散落在无尽的代码海洋中...

"祁暮！醒醒！"

有人在拍打她的脸颊。祁暮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田柾国怀里，其他成员围成一圈，表情担忧。摄影棚消失了，他们回到了安全屋——如果这还能称为"安全"的话。墙壁上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天花板，像血管一样搏动着。

"发...发生了什么？"祁暮虚弱地问。

"你成功了，又没完全成功。"闵玧其递给她一块湿布擦脸，"系统突然中断了第六关卡，把我们全扔回来了。看来你戳到了它的痛处。"

金南俊帮她坐起来："你刚才一直喊着坐标和核心什么的...那是什么？"

祁暮看向田柾国，后者微不可察地摇头。她决定暂时保密："只是...尝试寻找系统漏洞。"

"不管怎样，你救了大家。"朴智旻握住她的手，"那些画面...正是我们最需要展示的，虽然方式有点激烈。"

郑号锡蹲在旁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模样，完全看不出刚才那个冷酷战士的影子："系统说休息时间缩短，最终关卡将在一小时后启动。"

"最终关卡..."金泰亨喃喃重复，"听起来就不妙。"

祁暮尝试站起来，双腿却像棉花一样无力。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指尖偶尔会变得半透明，像是信号不良的影像。

"你的数据化加剧了。"田柾国小声说，"如果再不离开系统..."

"我们会离开的。"祁暮坚定地说，同时看向每个人，"我保证。"

但当她望向安全屋不断恶化的墙壁，回忆刚才在核心节点感知到的庞大数据量，这个承诺显得如此苍白。系统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和强大，而他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