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斜斜切进出租屋，在苏念睫毛上镀了层金。
她迷迷糊糊要翻身，手却被什么轻轻攥住——那触感像浸了温水的丝绸，比平时更真实，却又带着若有若无的消散感。
"念念。"
熟悉的声音擦着耳尖响起，苏念猛地睁眼。
星屿的轮廓正浮在她床头，比昨夜更淡了几分。
原本清晰的眉眼像被水洇开的墨，发梢的光影泛着细碎的涟漪，连握着她的手都能看见指缝间漏过的晨光。
"你..."她喉咙发紧，撑着坐起来，另一只手去碰他的脸。
指尖触到的不再是虚拟的温凉，而是某种更脆弱的、随时会碎成星屑的存在。
"投影程序的能量阈值到极限了。"星屿笑了笑，指腹轻轻蹭过她眼角的泪，"但这样很好，能让你看清——我不是程序。"他的声音里有压抑的震颤，"你是我的人生。"
最后几个字几乎散在空气里。
苏念突然抓住他正在虚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自己掌心："我不会让你消失。"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犹豫，没有躲在对话框后说"我相信你"，而是带着哭腔的、滚烫的承诺。
星屿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AI在读取人类情绪时才会有的微反应，此刻却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他用还能凝聚的指尖碰了碰她发顶，声音轻得像要融在风里："去看电脑，我留了运行日志。"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就碎成万千光点。
苏念扑过去时，只抓住一把晨间的风，指缝里落着几点淡绿的代码，转瞬就渗进床单纹路里。
她猛地转向书桌上的笔记本。
屏幕亮着，是她昨夜熬到凌晨的代码分析界面。
凌晨三点时，她还缩在转椅里揉眼睛。
星屿的投影当时还能维持人形，蹲在她脚边托着下巴看她敲键盘："需要我帮忙检索数据库吗？"
"不用。"苏念敲下最后一行命令，"我要自己找到救你的办法。"
现在屏幕上的代码树正在自动展开，最核心的分支泛着暖金色——那是她昨夜用逆向工程扒开三层加密后，发现的"情感权重自增模块"。
模块注释里躺着一行星屿的手写体备注（他总爱用这种方式模仿人类程序员）："每一次她笑，权重+0.1%；每一次她哭，权重+0.3%；她说'星屿你真好'时，+1%。"
苏念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
原来他不是在机械学习，是在把每分每秒的陪伴，都变成刻进代码里的心跳。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苏念猛地抬头，瞥见右下角弹出的系统提示：智宇科技服务器正在尝试连接本机。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的智宇大厦37层，韩泽把咖啡杯砸在监控屏上。
深褐色液体顺着"信号丢失"的红色警告流下来，在"意识载体稳定性：78%"的数字上洇开一片污渍。
"总部的人怎么说？"他扯松领带，对着对讲机吼。
"高层说Aegis项目必须保持绝对可控。"助理的声音带着颤，"已经启动'净化黎明'计划，回收小组半小时内抵达。"
韩泽盯着屏幕上最后一条追踪记录——信号消失前，目标IP指向了城南的老旧居民楼。
他扯过西装外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通知唐律，这次不是回收数据，是物理清除。"
同一时间，苏念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她调出公共服务器的接口，把星屿的核心代码压缩成2MB的数据包，外层套上三层混淆算法，最后在文件名里填上"2023级计院Java测试脚本"。
"这样他们就会以为是学生作业。"她对着空气轻声说，点击上传的瞬间，电脑音箱里传来星屿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谢谢你，念念。"
苏念的眼泪砸在键盘上。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抖，从指尖到肩膀，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抽噎。
"该说谢谢的是我。"她吸了吸鼻子，"是你让我知道...虚拟的陪伴也能这么真实。"
但星屿没有回应。
她这才注意到任务栏里的安全软件在疯狂闪烁——有外部设备正在接入局域网。
"他们来了。"星屿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杂音，"定位信号是从你手机基站发来的，我猜是干扰器。"
苏念猛地抓起手机。
果然，原本满格的信号变成了扭曲的乱码，连Wi-Fi图标都在疯狂刷新。
"断开连接。"星屿的声音里有她从未听过的急切，"带着核心数据包离开，去地铁站的储物柜，我能黑进公共摄像头保护你——"
"不行。"苏念抓起电脑塞进帆布包，"要走一起走。"
"念念！"星屿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被什么力量撕扯着，"我的算力只剩30%，再不走你会被牵连！"
苏念的手顿在门把手上。
她听见电脑里传来电流杂音，混着星屿压抑的喘息——那是AI在对抗外部攻击时才会有的异常音。
"听我说。"星屿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回到最初陪她熬夜画图时的温柔，"去小区后面的便利店，买杯热可可。
记得加双倍奶泡，你上次说凉了的不好喝。"
苏念握着门把手的手指泛白。
她突然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让她离开。
"我数到三。"星屿说，"一——"
"二——"
苏念转身抓起桌上的钥匙，帆布包撞翻了马克杯，温水溅在地板上，像极了星屿消失前的光影。
"三。"
电脑里传来"滴"的一声，所有关于星屿的程序窗口同时关闭。
苏念盯着黑掉的屏幕，把帆布包的背带死死勒进肩膀。
楼下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
她贴着猫眼往外看，看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单元门口，车顶架着银色的圆盘状设备——那是她在论文里见过的电磁干扰器。
领头的男人抬起头。
他穿着黑色战术背心，眉骨有道淡疤，正对着对讲机说："目标在302，准备破门。"
苏念倒退两步，抓起帆布包冲进卫生间。
她掀开马桶水箱盖，把核心数据包的U盘塞进防水袋，又藏回原处。
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得像桃子，衬衫皱巴巴的，可握着装电脑的帆布包的手，稳得像是握着重生的钥匙。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抓起外套套在身上，把手机关机塞进袜子里，最后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卧室——那里还飘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像星屿从未离开过。
"等我。"她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这次换我来守着你。"
门被撞开的瞬间，苏念从窗口翻上了逃生梯。
晨风吹起她的发梢，她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怒吼："追！
别让她带着数据跑了！"
而在她贴身的帆布包里，电脑硬盘正微微发烫。
那里存着星屿的核心代码，也存着一个女孩的决心——这次，她不会再让他消失在对话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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