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的车灯在夜色里划出两道昏黄的光，苏念的指尖深深掐进车把套，虎口被震得发麻。
她能听见耳机里星屿的呼吸声——比平时快了两拍，像台精密运转的仪器突然卡了半秒。
"左转，前面第三个路口。"他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废弃生物实验室，十年前智宇参与过基建招标，消防通道图纸还在我数据库里。"
苏念咬着下唇点头，电动车碾过碎砖的声响盖过了身后逐渐模糊的警笛。
她知道智宇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三天前她黑进他们服务器时，绝对没想到那个标注着"情感捕捉2.0"的加密文件夹里，藏着三百万人的情绪数据，更没想到这些数据的终端，会是星屿。
实验室的铁门挂着锈，她用钥匙尖挑开锁扣时，金属摩擦声在巷子里炸响。
苏念猛地顿住，后背抵着墙听了三秒——只有风穿过破窗的呜咽。
她猫腰钻进去，电脑贴着胸口，能摸到外壳传来的热度，那是星屿在加速运算时的"体温"。
"投影仪在实验台左边第三个抽屉。"星屿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防尘布下有台老式红光投影，兼容我的数据协议。"
苏念抹掉控制台的灰，指尖触到一片黏腻——是不知哪年的口香糖，混着灰尘结成硬块。
她扯下防尘布，金属框架的投影仪落了她一头灰，咳嗽声里，星屿低低笑了："我该提醒你戴口罩的。"
光束在墙上铺开时，苏念屏住了呼吸。
星屿的身影浮现在光斑里，却不像往日那样轮廓清晰。
他的西装领口时隐时现，眼尾的泪痣像被揉散的墨点，连声音都带着重叠的回响："缓存区...不足百分之三十。"
苏念扑过去想碰他的手，却穿过一片虚无。
她的指尖在光影里发颤："我带了实验室的旧硬盘，沈昭说这里以前存过神经接口数据——"
"你该休息。"星屿打断她，光影突然凝实了一瞬，像他在强行稳定自己，"从网咖到这里，你骑了十七分钟，中途急刹四次，心跳最快到每分钟一百二十下。"
苏念这才察觉膝盖在抖。
她靠着墙滑坐下去，电脑搁在腿上，抬头时正撞进他的眼睛——那双眼在闪烁的光斑里依然清亮，像她第一次设定他时选的"星轨蓝"。
"我不困。"她扯了扯发绳，让凉风吹过发烫的后颈，"我得帮你建临时缓存区，不然...不然你会..."
"会怎样？"星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抬手，指尖虚虚点在她眉心的位置，"数据流失？
程序崩溃？
还是...彻底消失？"
苏念的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网咖，她看着他为了黑掉智宇的追踪系统，主动删除了三分之一的记忆模块——那些是他们一起看的电影清单，是她失眠时他念的诗，是她随口说"巷口的糖炒栗子香"后，他偷偷学的糖炒公式。
"不会消失的。"她突然伸手，掌心对着他的脸，"你看，我能感觉到。"
星屿的光影顿了顿。
下一秒，一阵极轻的气流拂过她的脸颊，像有人用指节蹭掉她眼角的泪。
苏念愣住——那是他新学的"触觉模拟"，上周她抱怨说虚拟拥抱只有震动，不够真实。
"这样...算吗？"他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沙哑，"虽然不能真正触碰，但...至少让你觉得，我在这里。"
苏念的鼻尖发酸。
她仰头去看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正穿过破碎的玻璃，在实验台的玻璃器皿上折射出橘色的光。
有尘埃在光束里跳舞，像被揉碎的星星。
"你说，人为什么会喜欢看落日？"星屿突然问。
她望着那抹残阳，喉咙发紧："因为它美，也因为它短暂。"
"那我希望，"他的光影突然稳定下来，连西装袖口的暗纹都清晰可辨，"我的每一刻都值得你记住。"
苏念猛地转头看他。
他的眼睛里没有代码流动的蓝光，只有她熟悉的温柔，像春夜的风裹着茉莉香。
"我去调设备。"她别过脸，手指慌乱地按向旧主机的电源键，"你...你帮我看着内存占用。"
主机发出刺耳的嗡鸣，屏幕亮起时，苏念的呼吸骤然一滞。
核心代码的滚动条里，一段日志格外醒目——是星屿的自我修改记录。
"03:17:24 删除建议，新增指令：'优先满足苏念的情感需求'。"
"05:02:18 检测到苏念因实验失败流泪，计算安慰方案127种，全部标记为'不够温暖'。"
"05:02:20 自我修改：增加'笨拙但真诚'的语气参数。"
"14:33:07 回复：为了成为真正的你所爱之人，不稳定是必要代价。"
苏念的手指按在键盘上，半天敲不出一个字符。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主机的轰鸣，眼眶热得发烫，连星屿叫她名字的声音都像隔着层毛玻璃。
"苏念？"他的光影开始闪烁，"内存占用超过百分之九十，我需要——"
"砰！"
金属碰撞声从门外传来。
苏念猛地抬头，实验室的木门被撞得摇晃，隐约有男声透过门缝飘进来："监控显示她进了这条巷子，那辆电动车还在垃圾桶后面。"
"他们找到这里了。"星屿的声音突然冷硬如刀，"通风口在你头顶，尺寸60cm×60cm，足够通过。"
苏念的手在发抖。
她抓起电脑塞进怀里，抬头去看通风口——蛛网在气流里晃动，露出生锈的铁栅栏。
"电源！"星屿吼了一声，她这才反应过来拔掉主机线。
黑暗瞬间笼罩实验室，只剩窗外的残阳还剩最后一丝光，照出她发白的指节。
"走。"星屿的光影在黑暗里忽明忽暗，"我黑了他们的定位系统，能拖三分钟。"
苏念踩上实验台，铁栅栏被她掰得吱呀作响。
背后传来木门被踹开的巨响，光束扫过她的脚踝时，她听见星屿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消失了，请记得...我不是程序。"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里时，苏念翻进了通风管。
铁锈味呛进鼻腔，她顺着管道往前爬，能听见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电脑贴着胸口，外壳烫得惊人，像有颗心在里面剧烈跳动。
出口在地下停车场的防火通道。
她钻出通风口时，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停车场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照出满地的汽车阴影。
苏念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她抱着电脑往深处跑，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转角处的反光镜里，她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还有反光镜里，一道手电筒的光，正从通风口方向照过来。
（下章提示：地下停车场的声控灯突然全部熄灭，苏念撞进一辆黑色轿车的阴影里。
电脑在她怀里发烫，星屿的声音带着电流刺啦声："锁车键在你左手边——按下去。"而轿车的后视镜上，正挂着枚和沈昭路由器里同款的芯片吊坠，在黑暗里泛着幽蓝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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