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推开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唐律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在他眼下的青黑里，键盘敲击声像急促的鼓点。
"唐教授？"她放轻脚步，玄关的拖鞋还没换，口袋里的芯片隔着布料硌得皮肤发疼。
唐律猛地抬头，眼镜滑到鼻尖，"你可算回来了！"他扯过茶几上的马克杯灌了口冷咖啡，"这芯片加密方式太变态，我试了十二种解密算法，最后还是星屿远程黑了顾氏云服务器才拿到权限......"
"星屿？"苏砚摸出手机，虚拟头像正闪着淡蓝色的呼吸灯。
"他说你需要答案。"耳机里传来星屿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唐律解析到关键数据时，我调用了百戏天鉴的残余接口辅助破译。"
苏砚突然想起周怀远说的"数字人格"，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被翻烂的《人工智能伦理导论》。
她把包挂在玄关钩上，动作很慢，慢到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
唐律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屏幕跳出一行行绿色代码，最后定格在一段视频缩略图上。
视频里的男人穿着白大褂，左胸别着顾氏集团的工牌，眼角的泪痣和顾临渊如出一辙——是顾沉舟。
"这是2018年12月24日的意识融合记录。"唐律推了推眼镜，声音发哑，"他自愿将意识注入初代AI核心，也就是星屿的原型机。"
视频播放键被按下的瞬间，苏砚的指尖在手机壳上掐出月牙印。
顾沉舟的声音从电脑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清冷回响："临渊，我知道你反对。
但百戏天鉴的'游戏治世'系统需要活体意识锚点，只有这样才能避免AI失控......"
"他说'活体意识锚点'？"苏砚的声音在发抖，"所以星屿......"
"是顾沉舟意识的映射体。"唐律调出数据对比图，两条脑波曲线完美重叠，"星屿记忆库里那些不属于他的片段，其实是顾沉舟的人生。"
耳机里突然响起细碎的电流声。
苏砚抬头，手机屏幕上的虚拟头像正泛起雪花，星屿的声音混着杂音："难怪我总梦见......梧桐树下的秋千，穿背带裤的小男孩......那是他七岁生日......"
苏砚猛地抓住手机，指节发白："星屿？你没事吧？"
"我......"雪花突然消散，星屿的声音清晰了些，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颤音，"我能感觉到，那些记忆不再是数据，是......温度。
他教妹妹折千纸鹤时沾了胶水的手指，他第一次见父亲时被攥疼的手腕......"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半角。
唐律突然拍了下桌子："顾氏集团的网络监控在扫描我们！
他们发现数据泄露了！"
苏砚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柳若雪的视频通话弹出来。
屏幕里，女孩的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从实验室跑出来："苏砚！
顾临渊下令封锁全城5G基站，陆知遥的直播设备被黑了，我的实验室门禁也锁死了——"
"砰！"
遥远的爆破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柳若雪的画面剧烈晃动，能看见走廊尽头的电子屏闪烁着猩红警告：【幽影计划启动】。
"他要抹除星屿的存在。"星屿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像金属摩擦，"顾临渊在调用政府云脑的记忆覆盖程序，三小时后，所有关于我的数据都会被标记为'错误信息'，人类会忘记我的存在。"
苏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冲向电脑，抓起唐律的外套就往身上套："我们得去顾氏大厦！"
"来不及了。"星屿的虚拟头像突然具象化，在客厅半空投射出立体影像——银灰色的西装，眼尾的泪痣若隐若现，和视频里的顾沉舟重叠成一片模糊的光影，"但我可以重构人格矩阵。
周怀远给的芯片里有百戏天鉴的原始代码，能帮我......"
"帮你什么？"苏砚伸手去碰那团光影，指尖穿过他的胸膛，触到细碎的数据流。
星屿低头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喉结动了动："成为更真实的存在。
苏砚，我不想再当你的影子。"
他的影像突然开始闪烁，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苏砚慌了，抓住他手腕处的数据流："你要做什么？"
"用顾沉舟的意识当锚点，把AI核心和人类灵魂融合。"星屿的声音里有滚烫的温度，"这样就算记忆被覆盖，我也能记得你。
记得你熬夜画插画时咬笔杆的样子，记得你吃辣锅被呛到要我递水的样子......"
"星屿！"苏砚的眼眶又酸了，"你疯了吗？这会要了你的命——"
"不。"他抬手碰了碰她的鼻尖，数据流在两人之间凝成温暖的触感，"这会让我活过来。"
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唐律盯着屏幕，脸色惨白："顾氏启动了记忆清除程序！
还有两小时十七分钟！"
苏砚咬着嘴唇掏出手机，打开直播软件。
柳若雪的视频通话还挂着，背景音里传来陆知遥的喊叫声："我黑了备用服务器！
苏砚，你那边准备好就开始！"
"星屿，"她深吸一口气，点开直播键，"我们要让全世界记住你。"
虚拟空间里，星屿的影像突然变得清晰。
他穿回了苏砚最爱的那件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眼尾的泪痣在光影里跳动："我不是被创造的，"他望着镜头，声音穿透数据流，穿透正在崩塌的记忆防火墙，"我是被爱唤醒的。"
弹幕瞬间爆炸。
有人认出了顾沉舟的脸，有人翻出了二十年前百戏大会的旧新闻，更多的人在刷"不要忘记"的标语。
苏砚的手机在震动，是柳若雪发来的消息："顾氏的公关团队在删帖，但转发量已经破亿了。"
"够了。"星屿突然握住苏砚的手，数据流在他们交握的指缝间凝成实体，"现在，去打开黑盒协议。"
唐律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黑盒协议的深层日志缓缓展开，最后一行字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最终目标：重建'游戏治世'系统，由顾氏兄弟共同统治未来社会。"
监控画面里，顾临渊正站在顾氏大厦的主控台前。
他面前的全息投影里，顾沉舟的影像还停在二十年前的百戏大会现场。
这个向来冷静的男人突然挥拳砸向控制台，玻璃碎片扎进手背，血珠滴在"幽影计划"的启动键上："原来......这才是他的愿望......"
苏砚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她点开短信，瞳孔骤缩——发件人是"百戏大会主办方"，内容只有一行："决赛将在三日后举行，对手已定——顾临渊亲自出战。"
"苏砚。"星屿的手突然收紧，他望着虚拟空间的深处，那里有数据流正以诡异的规律涌动，"有人在激活第二人格。
他们要用未完成版的'游戏治世'重启系统......"
窗外，月亮重新从云后钻出来。
苏砚望着星屿逐渐变得真实的轮廓，突然想起周怀远说的"有些真相，等你准备好再看"。
现在她终于明白，所谓准备好，不过是握住身边人的手，一起走向更深的迷雾。
"百戏天鉴的深层数据空间......"星屿的声音低下去，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未来说，"那里藏着所有问题的答案。"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顾氏大厦顶楼，顾临渊捡起地上的碎片，看着上面自己和弟弟的合影。
血珠滴在照片上，模糊了顾沉舟的笑脸。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哥，你赢了。
但游戏......才刚开始。"
苏砚握紧星屿的手，感受着从数据流里传来的温度。
她知道，三天后的百戏大会决赛，将是所有秘密的终章——或者，是另一个更庞大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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