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消息传到广信宫，李云睿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充满算计的弧度。她知道，自己等待已久、关乎全局走向的关键一步，终于到来了。

“殿下，庄墨韩已秘密抵京，安置在‘听雨轩’，一切妥当。”心腹女官低声禀报，垂手肃立。

“嗯。”李云睿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眼神深邃如渊，“告诉他，按计划行事。今夜，便是他名留青史…或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时刻。本宫要的，是他拼尽全力，声嘶力竭，将范闲钉死在‘文贼’的耻辱柱上！声势越大越好，恨意越浓越好！要让全天下都看到这场‘文坛泰斗’对‘后起之秀’的愤怒审判！”

“是！”女官领命，旋即又有些迟疑，低声道，“殿下，范公子那边…毕竟…”

“本宫自会处理。”李云睿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但瞬间被决绝取代，“下去准备吧。”

当晚，李云睿通过天机阁的秘密渠道，向范府传递了一条信息。范闲避开所有人，在书房见到了那枚熟悉的、刻着天机阁独特暗记的蜡丸。指尖用力，蜡丸碎裂，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笺，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力透纸背、带着凛冽气息的字：

> “诗会之上，庄墨韩发难，指尔抄袭。尔需全力反击，成诗仙之名，亦成吾敌之实。事成，吾离京避嫌，尔入北齐联冰云。钥匙速取，静候佳音。勿念。——云睿”

范闲看着纸条，心头五味杂陈，既有对李云睿算无遗策的叹服，也有一丝即将与她“公开为敌”的复杂。他明白李云睿的深意：借庄墨韩之手，在庆帝和满朝文武、乃至天下人面前，彻底坐实他与李云睿“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关系。这不仅将极大激起庆帝对李云睿的忌惮和猜疑，为李云睿下一步离京布局创造绝佳条件；更能将范闲推上文坛无上巅峰，以“诗仙”之名，作为未来出使北齐、联络言冰云的最佳掩护。这是一步险棋，更是一步惊世妙棋。他必须全力配合，演好这场戏，不容有失。

他指尖燃起一丝霸道真气，淡紫色的火焰瞬间将纸笺吞噬，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而锐利。为了云睿的大计，为了母亲留下的遗产，也为了…那个他们共同的目标——颠覆这令人窒息的皇权。他转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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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范府书房内檀香袅袅。

范建语重心长地叮嘱范闲：“明日晚宴，名为诗会，实为两国文脉之争，暗流汹涌。庄墨韩乃北齐文坛泰斗，执牛耳数十载，德高望重，你需谨言慎行，锋芒稍敛，莫要强出头，徒惹是非，授人以柄。” 他深知儿子才华横溢，但也忧心其年轻气盛。

范闲故作轻松地应下，心中却早已有了定计。当范建略带无奈地提到如今庆国文坛，竟将他那首《锦瑟》与李云睿的《一剪梅》并称为“南庆双璧”，甚至私下流传“庄墨韩老矣，北齐文衰，不及南庆”的言论时，范闲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爹，这…这也太夸张了吧？捧杀，这是赤裸裸的捧杀啊！”范闲哭笑不得，心中却明镜似的，这背后少不了李云睿的推波助澜。

范建无奈摇头叹息：“庆国盼文运中兴如久旱盼甘霖，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你和长公主这等惊世之才…自然捧得高些。你也不必过于担忧，庄墨韩身为文坛宗师，心胸气度应是不凡，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小辈。” 他试图安慰儿子。

范闲表面点头称是，心中却冷笑：庄墨韩何止要为难，他可是肩负着李云睿赋予的“毁掉自己”的重任而来。这看似荣耀的“南庆双璧”和“北齐文衰”的捧杀，恐怕正是李云睿暗中推波助澜的结果，只为让今晚的“跌落”更加震撼，反弹得更高。

送走忧心忡忡的范建，范闲立刻将夜宴之事告知了如同影子般出现的五竹，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五竹叔，明晚宴后，我需夜探太后寝宫，取回那把真钥匙。云睿的计划需要它，太平别院的门需要它。”

五竹面无表情，只淡淡应了一声：“好。”仿佛夜闯那龙潭虎穴般的皇宫，如同逛自家后院般轻松平常。

范闲正愁如何精准找到钥匙位置，五竹平静地补充道：“太后床下，第三块金砖之下有暗格。小姐当年好奇守寡太后有无私藏情书秘辛，曾去翻过，我在外望风。”

范闲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伏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娘她…真是…太有趣了！太…不拘一格了！”对那位未曾谋面、行事天马行空、充满奇思妙想的母亲叶轻眉，更多了几分由衷的亲近与神往。

这时，被范闲约来的王启年到了，五竹身形一晃，无声无息隐入书架后的阴影。王启年一进门就被范闲塞过来的五十两雪花银晃花了眼，喜得纳头便拜，口中直呼“范公子仁义”。

可当范闲说出要他找京都最好的锁匠，连夜仿制太后寝宫钥匙时，王启年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银子烫手般丢回桌上，连连摆手。然而，在范闲“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温和威胁“老王，你知道的太多了…”和“下月起月钱涨十两”的巨大利诱下，王启年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揣起那烫手的银子，硬着头皮接下了这足以掉十次脑袋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