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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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时分，祈年殿灯火辉煌，亮如白昼，丝竹管弦之声悦耳悠扬。

宫门口例行盘查，范闲不慌不忙，如同变戏法般从身上各处掏出匕首、淬毒长针、各色小巧玲珑的毒药瓶罐…林林总总堆满了侍卫面前的桌子，看得恰好同到的鸿胪寺少卿辛其物目瞪口呆，冷汗涔涔。二皇子李承泽饶有兴致地摇着折扇围观，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太子李诚虔则面色阴沉如水，冷哼一声，拂袖而过。殿内，郭保坤如跳梁小丑般对范闲狂吠挑衅，被其父郭攸之厉声呵斥，强行压下，眼神中却充满了怨毒。

李云睿端坐席间，仪态万方，雍容华贵，目光偶尔扫过范闲，平静无波，如同看一个陌生人。范闲则在她目光扫来时，故意流露出几分“忌惮”与“疏离”，将戏做足。

当东夷城使团代表、那位持剑入殿、气息凌厉如出鞘利刃的九品剑客云之澜出现时，殿内气氛瞬间微凝。辛其物凑近范闲，低声快速告知其身份及与牛栏街女刺客的关联。

此时，一名宫女款步而来，低声传话：长公主召见。

范闲走到李云睿席前，两人表面“交锋”正式开始：

李云睿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慵懒与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范公子，这几日京都风平浪静，本宫还等着你来找本宫‘算算’牛栏街那笔账呢，怎么不见动静？莫不是怕了？”

范闲微微躬身，声音清晰洪亮，带着刻意营造的“倔强”与毫不退缩的“敌意”：“殿下说笑了。范闲岂敢？只是有些‘动静’，需得在合适的时候，让殿下…看得更清楚些！免得殿下眼花，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李云睿掩唇轻笑，笑声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年轻人，火气不要太大。若你肯归顺本宫，婉儿、内库财权，甚至更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唾手可得。何必与本宫为敌，自寻死路？”

范闲猛地抬头，直视李云睿，眼神“锐利”如刀锋，毫不避让：“范闲所求，唯愿殿下…远离京都这权力漩涡，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颐养天年！如此，便是范闲最大的心愿了！” 话语掷地有声。

李云睿笑容加深，眼底却冰寒一片：“好胆识。本宫记下了。但愿…你日后莫要后悔今日之言。”

这番“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的对话，清晰地落入了时刻关注他们的太子和二皇子耳中。二皇子李承泽趁机摇着扇子，与太子李诚虔以范闲最终归属为赌注，言语间机锋暗藏，火药味十足。

恰在此时，庄墨韩在万众瞩目中入场。这位北齐文坛巨擘，对范闲依礼的躬身致意视若无睹，径直昂首走过，傲慢之态尽显无遗。范闲心中冷笑：大戏，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庆帝驾临，夜宴正式开始。范闲化身“干饭人”，在众人惊愕、鄙夷或好奇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埋头苦吃，直到被辛其物用胳膊肘猛捅提醒，才“如梦初醒”般起身见驾。

庆帝当众调侃他不跪之事，范闲巧妙应对，引得庆帝大笑。当庆帝向云之澜介绍范闲就是杀其徒程巨树之人时，云之澜语带挑衅，杀机隐现，被庆帝不悦压下。庆帝更是当众举杯，与范闲共饮，姿态亲厚无比，引得席间众人侧目，心思各异。

二皇子、太子仿佛心有灵犀，争相提议由范闲主考来年春闱，争相拉拢之意昭然若揭。庆帝不置可否，目光深邃。这短暂的“抬举”，恰恰给了早已按捺不住的庄墨韩发难的绝佳良机。

庄墨韩霍然起身，先是忧国忧民般强调科考为国家抡才大典之重要性，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利剑出鞘，矛头直指范闲，声音洪亮，震动殿宇：“…然则，陛下！诸公！若主考之人，本身便是欺世盗名之辈，窃取先贤遗作以充门面，粉饰自身，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辱没斯文，贻笑大方！” 他目光如炬，饱含愤怒与鄙夷，死死射向范闲，厉声喝道：“范公子！你那首名动京都、被无知之辈捧上天的《锦瑟》！其中‘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二句，分明是抄袭老夫亡师三十年前所作遗篇！铁证在此！” 他猛地展开手中那卷发黄、边缘破损的旧纸，上面墨迹清晰，赫然正是《锦瑟》那关键、最富神韵的四句诗。

满殿哗然，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庆帝脸色骤然阴沉。郭保坤如同闻到血腥的鬣狗，立刻跳出来，声嘶力竭，唾沫横飞，要求革去范闲功名，永不录用，打入大牢。

李云睿适时“站出”，柳眉微蹙，语带“痛心”与“难以置信”，仿佛在为庆国文坛蒙羞而愤慨：“庄先生此言差矣！范公子之才，本宫亦有耳闻。仅凭一纸来历不明的旧卷，焉能断定抄袭？莫非先生欺我南庆无人？欲行构陷之事？” 她巧妙地将质疑引向庄墨韩的动机。

庄墨韩早有准备，须发皆张，慷慨激昂，如同捍卫文坛清誉的斗士：“殿下明鉴！非是老朽无端指摘！此诗意境苍凉悲慨，字字泣血，非历经人世沧桑、大起大落、尝尽生离死别者不能道出！范公子青春年少，生于富贵，长于安乐，何来此等锥心刺骨之沉痛心境？此乃其一！其二，这纸卷乃先师临终手泽，字迹、印鉴皆真，老夫珍藏数十年，视若性命，岂能有假？！” 他怒视范闲，声音如同惊雷：“范闲，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范闲身上，或幸灾乐祸，或担忧，或鄙夷。李云睿也“紧张”地看着他，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如同看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剧。

范闲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被“污蔑”的悲愤与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朗声道，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庄先生！此诗，确非范闲原创！”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落针可闻！郭保坤等人面露狂喜，几乎要欢呼出声。

然而，范闲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此诗作者，乃樊南生‌前辈，诗魂李商隐！绝非令师！”

庄墨韩嗤笑，满脸不屑：“李商隐？樊南生？老夫遍览古籍，阅尽天下诗文，从未闻此名！休要胡言乱语，杜撰名号，混淆视听！”

范闲眼神骤然变得迷离而深邃，带着一种“追忆”与“狂热”，仿佛灵魂已飘向远方：“先生自然不知！李商隐其人，史书无名！他处于一个千载风流、文采耀目、群星璀璨的世界！那世界，说是仙界亦不为过！那是我梦中残留的画卷，是我灵魂深处不灭的烙印！铭刻肺腑，永世不忘！岂是你能揣度？！”

这番“疯言疯语”引来一片哄笑与斥责。郭攸之更是厉声出列，向庆帝请旨治范闲欺君罔上、妖言惑众之罪。

范闲不再辩解，猛地抄起席上一个硕大的酒坛，拍开泥封，仰头痛饮！酒水淋漓，沾湿衣襟，豪气顿生。他“哐当”一声摔碎酒坛，碎片四溅，厉喝一声：“拿笔来！侯公公，劳烦记录！” 声震屋瓦。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鄙夷的目光中，范闲化身诗仙李白，借着“酒意”，开始了一场注定震撼千古、空前绝后的诗歌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