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将进酒》）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将进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梦游天姥吟留别》）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山瀑布》）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南陵别儿童入京》）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清平调》）

一首首或豪迈奔放、或飘逸洒脱、或深沉隽永、或婉约动人的千古绝唱，如同九天银河决堤，从他口中奔涌而出。七八个太监奋笔疾书，手忙脚乱，笔走龙蛇，整个祈年殿，只剩下范闲那或高亢入云、或低吟浅唱的诵诗声，以及无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起初是嘲笑和嘘声，然后是死一般的震惊，接着是如痴如醉的沉迷，最后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这神迹般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超越时代、浩瀚无边的文采风暴彻底淹没、征服，庄墨韩脸上的傲慢与鄙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撼、茫然和无法理解的巨大冲击，他枯坐席上，如同泥塑木雕，口中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世上怎会有如此诗文…”

就在众人沉浸于李白诗篇汪洋恣肆的海洋中时，范闲脚步踉跄，醉眼迷离，突然走向李云睿席前，带着浓重“醉意”伸出手，语出惊人：“长公主殿下…素有诗神之名…可敢…与我这‘文贼’…对诗一首？比比…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这举动大胆狂妄至极。

李云睿眼中闪过一丝被当众“挑衅”的愠怒与不满，瞬间化为雍容华贵与一丝冰冷的怒意：“范公子醉了！休得胡言！” 但范闲目光灼灼，带着不容拒绝的“疯狂”与执着。

李云睿心念电转，明白这是计划中为后续“敌对”加码的关键一环，也为共同造势、奠定两人文坛至高地位，她冷哼一声，霍然起身，凤目含威：“好！本宫便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让你知晓天高地厚！取笔墨来！” （她自然早有准备腹稿，皆是叶轻眉曾“无意”吟诵过的后世名句）

于是，一场史无前例、注定载入史册的“诗仙”VS“诗神”的巅峰对决，在庆国祈年殿震撼上演！

范闲（诵，目光迷离）：“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李商隐《无题》）

李云睿（对，声音清冷）：“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商隐《无题》）

范闲（诵，豪情万丈）：“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王维《使至塞上》）

李云睿（对，气魄雄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杜甫《望岳》）

范闲（诵，愁绪万千）：“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虞美人》）

李云睿（对，缠绵悱恻）：“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李煜《相见欢》）

范闲（诵，清幽孤寂）：“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江雪》）

李云睿（对，明丽欢快）：“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绝句》）

两人你来我往，语速越来越快，诗句越来越精妙，从边塞豪情到闺阁幽怨，从人生感悟到宇宙玄思…包罗万象，字字珠玑，句句经典。满殿文武，包括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北齐使臣，全都听得如痴如醉，心神摇曳，完全忘记了立场，沉浸在纯粹的诗意之美中，这已非人力所能及，这简直是文曲星与文昌帝君双双临凡。

百余首诗（词）如同璀璨星河，在祈年殿上空闪耀。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范闲仿佛耗尽了所有精气神，指着面如死灰、精神几乎崩溃的庄墨韩，厉声道：“庄先生！论注解诗文，做文坛大家，皓首穷经，我不如你！但说起做人…你不如我！” 说罢，他轰然醉倒在地，口中犹自喃喃念着诗句，人事不省。

庄墨韩看着满殿飞舞、如同雪片般的诗稿，看着那些远超他毕生所学、瑰丽壮阔到令他灵魂颤抖的篇章，再回想自己那拙劣不堪的构陷，一股腥甜再也压抑不住，猛地涌上喉头，“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地毯，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脊梁，昏死过去！他七十载苦心经营、享誉天下的文名，一朝尽丧！沦为笑柄！

李云睿面无表情，冷冷瞥了一眼昏倒的庄墨韩和地上“烂醉如泥”的范闲，拂袖归坐，姿态依旧高贵冷艳，仿佛刚才那场惊世对决、那足以震动整个文学史的壮举，与她并无多大关系，只是随手打发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庆帝深深看了一眼李云睿，又看了看地上的范闲，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一言不发，起身离席。一场震动天下的夜宴，以范闲“诗仙”之名和李云睿“诗神”之誉的横空出世、光芒万丈，以及庄墨韩的身败名裂、黯然退场而告终。而李云睿与范闲在所有人心中“势同水火”、“不共戴天”的印象，也随着这场精彩绝伦、火花四溅的“对决”而彻底坐实，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