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坐在东院的窗前，手指摩挲着那截弩箭。箭杆光滑，上面没有刻痕，但那抹幽蓝的光泽却让人心头发凉。
翠儿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这毒……会不会太厉害了？”
“再厉害也比不过她的心。”我淡淡道，目光落在窗外的风铃上。那串风铃是小时候父亲亲手给我挂的，铜制的铃铛，风吹过来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今天，它一声不吭。
翠儿咬了咬唇，还是没敢多说什么。她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好说话的大小姐了。
“你去厨房看看，王婆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低声吩咐。
翠儿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沈晚棠刚才站在回廊边上的模样，她脸上依旧带着笑，可那笑意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知道，她已经察觉到我没有中毒。而刚才那一箭，就是她的试探——
如果我真的中了梦魇蛊，反应就不会那么快。
可惜，她忘了，前世我就是在她手下死的。这一世，我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正想着，外头又传来脚步声。
“小姐，二小姐来了。”翠儿低声禀报。
我睁开眼，嘴角微微扬起：“请她进来。”
门帘一掀，李未央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衣裳，浅青色的裙子，袖口绣着银线梅花，衬得整个人清冷疏离。
她走到我面前，轻轻一笑：“姐姐身子可还好？”
“好多了。”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了口气。
“昨夜睡得不错，连梦都没做。”
李未央微微挑眉：“哦？那真是恭喜姐姐了。”
“妹妹也该高兴才是。”我把茶盏放下，看着她，“毕竟，是你送来的安神香，我一直都记得。”
她眼神微动，随即笑道：“只要姐姐安好，我就安心了。”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李未央在我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弩箭，神色不变：“刚才听说姐姐在园子里，踩到了机关可吓坏了不少人。”
“是啊，我也吓了一跳。”我拿起弩箭，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箭头上的毒，倒是挺特别的。”
沈晚棠静静地看着我，过了片刻才道：“机关是谁设的还不清楚，但姐姐放心，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就多谢妹妹了。”我收回弩箭，语气随意，“只是，我有些好奇，妹妹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花园里？”
沈晚棠抬眸看我：“听说姐姐早上出去散步，我便想跟去看看，顺便陪你说说话。”
“妹妹有心了。”我轻声道，“只是，我总觉得……你最近对我格外上心。”
她微微一笑：“姐姐是我亲姐姐，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呢？”
我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是啊，你是我的亲妹妹。”
沈晚棠也笑了，笑意却依旧淡淡的。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她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裙摆：“姐姐要是累了，我就先告辞了。”
“慢走。”我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对了，妹妹，你的香……我改日再试试。”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我一眼：“姐姐请便。”
我看着她走出门，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缓缓收起笑意。
翠儿从帘后走出来，低声道：“小姐，她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她早就察觉到了。”我轻声道，“刚才那一箭，就是她的试探。”
翠儿脸色一白：“那她会不会……”
“她不会轻举妄动。”我打断她的话，“她现在还不确定我到底知道多少。而且……她还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等我露出破绽的机会。”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花园。
紫藤花开得正好，像一串串紫色的瀑布，垂落在空中。可在阳光下，那些花却显得有些虚幻，像是随时都会消散一样。
“她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我。”我低声说，“可她不知道，我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侯府嫡女了。”
翠儿站在身后，没有说话。
我转过身，看着她：“王婆那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翠儿点头，“汤已经煮好，奴婢这就送去。”
“送去吧。”我淡淡道，“让她喝下去，尝尝这毒的滋味。”
翠儿一愣：“可是……这毒……”
“无妨。”我笑了笑，“她既然想让我中毒，那我也该让她尝尝，被人算计的感觉。”
翠儿咬了咬牙，终究还是点头：“奴婢明白了。”
我看着她离开，心中一片清明。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
哪怕那个人，是我的亲妹妹。
午时将至，我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去前厅。
刚走出房门，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我皱眉问道。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来，脸色发白：“小姐，不好了！王婆晕倒了！”
我心头一震，立刻朝厨房方向走去。
路上，翠儿已经迎了上来，脸上满是焦急：“小姐，王婆喝了那碗汤之后，突然就说头晕，接着就……”
我点点头，快步走进厨房。
王婆正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几个厨娘围着她，手足无措。
我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果然发现脉搏紊乱，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快去请大夫！”我大声吩咐。
几个小厮立刻跑了出去。
我站起身，目光落在那锅还冒着热气的汤上，神色平静。
“这是谁煮的？”我问。
一个厨娘战战兢兢地开口：“是……是二小姐送来的香灰，说是加了药材，给小姐补身子用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翠儿在一旁急得不行：“小姐，这怎么办？要是被老爷知道了……”
“不会。”我淡淡道，“她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
果然，没过多久，沈晚棠就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神色担忧：“姐姐，王婆怎么了？”
“中毒了。”我看着她，语气平静，“是喝了你送来的香灰水。”
李未央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只是想给，姐姐补身子……”
“是吗？”我看着她，“那你怎么解释，这香灰水和昨夜我喝下的香灰水，是一样的东西？”
李未央沉默了一瞬，随即苦笑：“姐姐怀疑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明知道我对梦魇蛊过敏，为什么还要在香里下这种毒？”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重生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记起了前世的事，可现在看来，你不只是记得……你还知道得更多。”
我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否认。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必再装下去了。”
我嘴角微扬：“是啊，不必再装了。”
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想伤害你。可你必须消失，否则……我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你就一次次地试探我？”我冷笑，“先是梦魇蛊，再是弩箭，接下来是什么？”
她没有回答。
我站起身，看着昏迷中的王婆：“这一次，我让你赢了。可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她眼神一震。
我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告诉拓跋俊，让他准备好。这一局，我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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