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台阶4

这栋老楼楼梯是木头的，夜深人静踩上去嘎吱响。

新搬来的姑娘总抱怨台阶数不对——明明昨晚数到十二级，今夜却凭空多出一阶。

她独自上楼时便停下来，非要数清楚不可。数着数着，她身影在昏黄灯光下模糊了。

第二天邻居们只发现她落在第十三阶上的旧发卡。

没人再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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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点在窗玻璃上划出细长的水痕，将城市的霓虹晕染成模糊的光团。

特殊医疗小组的办公室亮着冷白色的光，空气里有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安静得能听见仪器低微的电流声。

崔秀彬坐在一张舒适的扶手椅旁，对面是实习生邓婉宁。她看起来比白天更苍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崔秀彬的声音很温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鸟。他递过去一杯温水，水面微微晃着:

崔秀彬“邓小姐，不用紧张。”

崔秀彬“我现在只是帮你更清晰地回忆一下那个瞬间。”

崔秀彬“就像……嗯，就像翻看一张有点模糊的照片，我们试着把它擦亮一点。”

邓婉宁点点头，小口喝水。

金泰亨站在不远处的实验台前，戴着黑框眼镜，专注地看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眉头微蹙。

门被轻轻推开，崔然竣和崔杋圭走了进来，带着室外的湿冷气息。

崔然竣的肩头有些微水渍，崔杋圭则皱着眉，小心地甩了甩沾了雨水的中长发，一脸嫌弃。

崔杋圭“啧，这鬼天气。”

崔杋圭低声抱怨，灵蝶在他指尖一闪而没，似乎也不喜欢潮湿。

崔然竣点头致意，目光扫过略显紧张的邓婉宁:

崔然竣“秀彬，泰亨哥，情况怎么样？”

崔秀彬示意他们稍等，转向邓婉宁：

#崔秀彬“好，我们开始了。”

#崔秀彬“看着这个光点，对，放松……呼吸……慢慢来……”

#崔秀彬“告诉我，当时在楼梯间，你最后一眼看到顾设计师，他正准备上楼，对吗？”

邓婉宁的眼神渐渐放空，声音变得飘忽：

邓婉宁“嗯……顾先生……他好像有点急，脚步很快……手搭在扶手上……像平常一样……”

#崔秀彬“你当时站在哪里？”

邓婉宁“转角下面……擦花瓶……”

#崔秀彬“你抬头看他时，有没有注意到楼梯间的墙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任何东西都行。”

邓婉宁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邓婉宁“墙……很白……啊……有个东西……贴着的……黄色的……纸？”

崔秀彬的声音更轻柔了，引导着：

#崔秀彬“黄色的纸？上面有什么图案吗？形状？”

邓婉宁的眉头紧锁，仿佛在努力看清记忆中的影像。

邓婉宁“圆的……不对……是转着的……一圈一圈……像……漩涡……”

邓婉宁“看着它……头有点晕……嗡嗡的声音……好像变大了……”

#崔秀彬“嗡嗡声？从哪里来的？”

邓婉宁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

邓婉宁“不知道……好像……到处都是……墙壁……空气里……”

邓婉宁“然后……顾先生他……抬脚……台阶……台阶那里……空了！”

邓婉宁“像被橡皮擦掉了一样！就……就那么没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恐惧。崔秀彬立刻用平稳的语调安抚：

#崔秀彬“好了，好了，邓小姐，安全了，你做得很好……”

#崔秀彬“现在，放松，那个漩涡图案，大概贴在什么高度？扶手附近吗？”

邓婉宁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带着困惑和后怕。

邓婉宁“……嗯……差不多……在……在楼梯拐角那面墙的中间偏上一点……”

崔然竣看向金泰亨，后者正好放下报告走过来，声音低沉而肯定：

金泰亨“她描述的‘嗡嗡声’残留频谱，和泽宇在现场捕捉到的低频声波吻合。另外，”

他扬了扬手中的报告，

金泰亨“顾昀血液里的微量残留物分析有初步结果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合成致幻剂，结构很复杂，作用机制类似强效的感官扭曲放大器，尤其是对视觉和前庭平衡系统。”

金泰亨“微量，空气传播，半衰期极短——所以现场残留几乎检测不到，血液里也只有痕量，符合吸入性瞬间起效的特征。”

崔然竣“感官扭曲放大器……”

崔然竣咀嚼着这个词。

金泰亨推了推眼镜，继续说:

金泰亨“没错，它能将任何微小的感官异常——比如由特定声波引发的眩晕感，或者视觉上的错觉——成倍放大，扭曲成极其真实的幻觉。”

崔杋圭抱着手臂靠在墙边，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开口，语气有点硬邦邦的，他的灵蝶在他肩头不安地扇动着翅膀。

崔杋圭“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那个清洁工和实习生看到的‘台阶消失’，就是被这个‘嗡嗡声’加上墙上那个‘漩涡’图案，再被这个鬼东西放大出来的幻觉？”

崔秀彬“从科学角度看，可能性很高。”

崔秀彬接口，他刚结束了对邓婉宁的安抚，让她去休息室。

崔秀彬“那个螺旋图案，结合特定频率的声波刺激，本身就很容易诱发一种叫做‘运动后效’或‘注视转移错觉’的现象。”

崔秀彬“简单说，当你长时间盯着一个向内旋转的图案看，再突然移开视线看静止物体时，大脑会产生一种物体在反向移动甚至‘消失’的错觉，虽然通常很短暂。”

崔秀彬“致幻剂的存在，则将这种短暂、微弱的错觉，催化成了压倒性的、足以引发致命误判的‘现实’。”

崔杋圭“我的蝴蝶感应到的空间‘粘滞感’呢？”

崔杋圭追问，漂亮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服气。

崔杋圭“那种感觉，很真实。不是‘错觉’能解释的。”

他瞥了一眼崔然竣，似乎想寻求认同。

崔然竣没直接回答他，而是转向崔秀彬：

崔然竣“沈白河那边呢？催眠结果一致吗？”

崔秀彬点头:

崔秀彬“几乎一样，他也提到了那个黄色螺旋图案贴纸和突然变大的嗡鸣声，然后就是台阶‘没了’的瞬间。”

崔秀彬“图案的位置描述也吻合。他当时的反应是惊叫和想冲上去，但距离远，来不及。”

崔然竣“明白了。”

崔然竣掏出手机，快速发了几条信息，然后对金泰亨和崔秀彬说：

崔然竣“辛苦两位。泰亨哥，麻烦继续深挖那个致幻剂的来源。”

崔然竣“秀彬，心理评估报告麻烦尽快给我。”

他又转向崔杋圭，语气自然：

崔然竣“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位‘关键目击者’兼‘潜在执行者’沈先生在雨夜里忙些什么。”

崔杋圭哼了一声，但还是跟了上去。

走廊里灯光昏暗，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崔杋圭“喂，崔然竣。”

崔杋圭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点闷。

崔杋圭“你觉得……他们说的‘科学解释’，就一定是全部吗？”

崔然竣脚步没停，侧头看了他一眼，雨水让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有些柔和：

崔然竣“你感应到的东西，我相信存在。”

崔然竣“就像……嗯，就像警报器响了，科学解释是电路短路或者电池没电，但警报器本身确实‘响’了，说明有东西触发了它，哪怕触发的方式很……人工。”

崔然竣“你的感觉，就是那个‘响’。”

崔杋圭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别过脸去看窗外漆黑的雨夜，路灯的光晕在水洼里破碎又重组。

崔杋圭“……算你会说话。”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但语气明显没那么冲了。

崔然竣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场景转换————

沈白河家位于老城区边缘一栋旧公寓楼的一层。雨下得更大了，密集地敲打着路面和屋檐，发出持续的哗哗声。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斜对面的巷口，车窗贴着深色膜。车内，边伯贤嚼着口香糖，盯着沈家那扇透出微弱光线的窗户。

突然，车后座的门被拉开，带着湿气的崔然竣和崔杋圭挤了进来。

崔然竣低声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崔然竣“怎么样，伯贤哥？”

边伯贤盯着望远镜:

边伯贤“目标人物沈白河，55岁，清洁工，回家后一直没出门。”

边伯贤“灯亮着，在客厅……嗯？”

边伯贤调整了一下焦距，微微眯眼。

边伯贤“有情况。他在阳台，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烧东西？很小的火苗。”

崔然竣立刻接过另一个望远镜。昏黄的灯光下，沈白河佝偻着背，蹲在狭窄的阳台上，面前是一个旧铁盆。

他正把一些零碎的小东西——看起来像是电子元件和几个深色的小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扔进盆里微弱的火苗中。

火光映着他苍老而紧张的脸，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楼下。

崔然竣“电子元件……还有瓶子。”

崔然竣“泰亨哥说的致幻剂残留，很可能就是通过某种容器投放的。那些瓶子……”

崔杋圭“他在销毁证据。”

崔杋圭肯定地说，灵蝶的微光在他指尖一闪而过，似乎也感应到了某种焦躁不安的气息。

边伯贤“瓶子形状和实验室常用的微型喷雾瓶很像。”

边伯贤“他动作很小心，怕火大了引起注意。”

边伯贤“那些电子零件……啧，烧得挺彻底。”

崔然竣“能看清具体是什么零件吗？”

边伯贤摇头。

边伯贤“太暗，雨又大，看不太清。”

边伯贤“但有几个细长的金属条，像是……微型导轨或者支架的碎片？烧变形了。”

“扶手磨损！”

崔杋圭和崔然竣几乎同时低声说出口。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那些规则的非自然磨损，很可能就是用来固定某种精准喷射装置的导轨留下的。

崔然竣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冷冽:

崔然竣“沈白河，不仅有机会，现在连工具和处理痕迹的行为都齐了。”

崔然竣“剩下的，就是找出那个‘科学配方’的来源，以及……证明它。”

他看了一眼身边依然盯着沈家阳台、眉头微锁的崔杋圭。

雨点敲打车顶的声音，密集得仿佛某种不安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