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白鸽衔来金钥匙,
灰羽客人住进红砖房。
瓷盘盛着旧主的蜜糖,
“永远永远呀”她眯眼歌唱。
————
————
雪停了。
但天空好似依旧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灰白表情。
裴宅像一座被遗忘在巨大白色果冻里的古董模型,寂静,且沉重。
大厅里,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某种心理上的寒意。
人们三三两两坐着,像等待下一幕戏开场的演员,只是台词本上写满了问号和不安。
沈执星套了件米色粗棒针高领毛衣,下面配了条焦糖色的灯芯绒长裙,正低头戳着平板,试图从社交网络的只言片语里捞出点有用的东西。
她旁边的裴知渺,则换上了一身剪裁极佳的黑色羊绒双排扣连衣裙,哀戚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贵气。
裴绥之穿着长到膝间黑风衣,扣上扣,脖子处露出了灰色高领羊毛衫,下身是黑色西装裤与昂贵的黑皮鞋。
他就站在姐姐裴知渺的身后,侧着脸,眼睛一直冷漠的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一切。
沈执星小声对着裴知渺问道:
沈执星“知渺,你说‘萤火’……会不会是什么代号?”
沈执星“或者……你们三兄妹小时候的暗号什么的?”
裴知渺轻轻摇头,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
裴知渺“想不起来……爸爸和大哥,还有小弟……很少提这类浪漫的词。”
裴绥之“执星姐,为什么你会突然冒出来‘萤火’这个词?”
裴绥之突然出声吓了沈执星一跳,她干巴巴地笑着:
沈执星“就是……昨天突然想到的,没什么理由。”
裴绥之“……是吗?”
还好他不再继续追问下去,沈执星暗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夏星沉似乎试图用活力驱散阴霾。
她换了身克莱因蓝的运动套装,头发束成高马尾,正拿着手机来回踱步,语气激动。
夏星沉“……对对对,就是那个裴家!”
夏星沉“哎呀,吓死我了!简直沉浸式体验《名侦探柯南》剧场版!”
她突然压低声音。
夏星沉“而且我跟你说,那个崔侦探真人真绝了!‘破碎感’拉满!”
夏星沉“就是旁边少了崔队长……唉,‘相爱相杀’没看到现场版,原地失落!”
黄寅烨在一旁,穿着件浅灰褐色的圆领羊绒衫配深色长裤,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
他递过去一杯热水:
黄寅烨“星沉,小声点。喝点水。”
夏星沉接过水杯,依旧兴奋。
夏星沉“寅烨你不懂!这可是我CP的BE美学现场……啊不是,是破案现场!”
杜疏萤独自坐在稍远的扶手椅上,穿着一身柔和的莫兰迪灰紫针织裙套装,低着头,指尖绞在一起。
那个叫夜榆的女孩安静地陪在一旁,穿着橄榄绿色的宽松麻花毛衣和米白色长裤,一动也不动,像一株沉默的植物。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清晰而有力,打破了厅内黏着的空气。
四个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身量极高,穿着件黑色长款毛呢大衣,里面是件挺括的深蓝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随意解开。
令人印象深刻的面部特征——单眼皮,眼窝深邃。
他眼神扫过全场,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空气瞬间安静了几度。
是崔然竣。
他身后跟着边伯贤,穿着浅棕色人字纹粗花呢外套,内搭高领白色毛衫,笑嘻嘻的,一副“好像很有趣”的表情。
再后面是金泰亨,穿着墨绿色的工装风羽绒夹克和黑色战术裤,拎着一个银色的箱子,面上是研究者的冷静。
最后是崔秀彬,穿着暖咖色的牛角扣大衣,围着深咖色格纹围巾,手里拿着平板,眼神温和得像只大型兔子。
边伯贤轻轻吹了声口哨,音量刚好让所有人听到:
边伯贤“各位早啊,看来都没睡好?”
崔然竣没理会边伯贤,目光直接锁定某人。
他亮出警官证件,声音冷得像每个字都砸在地上,视线在厅内逡巡一周,最后落在了窗边那个身影上。
崔然竣“特殊刑侦大队队长,崔然竣。现在由我负责这个案子。”
崔杋圭穿着件宽松的燕麦色麻花编织毛衣,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子,下身是水洗蓝的直筒牛仔裤。
他正看着窗外那片被雪覆盖的枯山水庭院,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敲着节拍。
听到声音,他慢半拍地转过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崔然竣接着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崔然竣“需要向各位重新了解情况。麻烦请配合。”
崔杋圭淡淡地“哦”了一声。
问询按部就班地进行。
崔然竣的问题精准、直接,偶尔边伯贤会插科打诨般补充一句,缓和过于紧绷的气氛。
金泰亨和崔秀彬则在后面安静地观察、记录。
裴绥之在接受完询问后,立刻回房休息去了。
轮到崔杋圭时,他走过去,在崔然竣对面的沙发坐下。
崔然竣“姓名。”
崔杋圭“……崔杋圭。”
崔然竣“与死者关系。”
崔杋圭“陌生人。昨天第一次见。”
崔然竣“破门时的情况。”
崔杋圭忍住了想给他一拳的冲动,又简述了一遍。
常规问题问完,崔然竣合上手中的电子记事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崔然竣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崔然竣“又卷入麻烦事了,崔大侦探?”
崔然竣“你这‘走哪哪出事’的体质,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
崔杋圭抬眼,对上他那双带着戏谑的眼晴。
他冷笑一声:
崔杋圭“比不上崔队长日理万机,还要特地跑来这种地方。”
崔杋圭“怎么,是市里的KPI不够了吗?”
崔然竣低笑一声,他目光在崔杋圭脸上转了一圈。
崔然竣“案子是有点意思。不过……”
崔然竣“看你脸色白的,长发美男的‘破碎感’是要有,但也别太拼了。”
崔然竣“省得你们事务所的姜大老板又说我没照顾好你。”
崔杋圭耳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刚要反驳,崔然竣却已经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站起身。
崔然竣“行了。有需要再找你。”
崔杋圭瞪着他的背影,低声:
崔杋圭“……要你管。”
边伯贤在一旁和金泰亨检查着昨晚灵蝶停留过的门框缝隙,眉头紧锁。
金泰亨则低声和崔秀彬交流着什么,似乎对尸检有新的发现。
崔杋圭觉得站在角落里的夜榆似乎总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这边。
他找了个机会,在她独自走向偏厅时跟了过去。
偏厅外的露台还积着雪。
冷空气清新却刺鼻。
崔杋圭“夜榆小姐?”
夜榆吓了一跳,转过身,手指紧张地卷着毛衣下摆。
夜榆“什、什么事?”
崔杋圭“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关于这个案子,或者……别的什么?”
夜榆眼神躲闪,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细若蚊蚋。
夜榆“……‘斑鸠占尽了鹊巢,还嫌枝条太高’……”
夜榆“她、她以前很喜欢这句诗……”
夜榆“不、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完,像是怕极了,匆匆低下头,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崔杋圭蹙眉,品味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诗。
就在这时,大厅里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快步走回去一看,是夏星沉和杜疏萤。
夏星沉的声音带着怒气:
夏星沉“杜疏萤你装什么无辜小白花呢?”
夏星沉“裴叔叔刚走,你就这副‘全世界都欺负我’的样子给谁看?”
杜疏萤抬起头,眼圈泛红,声音却柔柔的,像小说里的倔强小白花。
杜疏萤“星沉姐,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我只是很难过……”
夏星沉“难过?我看你是‘好一朵美丽的紫莲花’!”
夏星沉“你初中干的那些事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拉小团体霸凌别人的时候你不是很得意吗?”
杜疏萤面上委屈,语气依旧轻柔,却带上了刺:
杜疏萤“星沉姐总是这样……仗着家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杜疏萤“不像我,无依无靠,只能谨小慎微地活着。”
杜疏萤“你当然可以用夏家大小姐的身份随心所欲的说了……可我不行。”
夏星沉气得脸都红了。
夏星沉“你!”
黄寅烨怕夏星沉气极了甩杜疏萤巴掌,急忙拉住她:
黄寅烨“星沉,少说两句。”
裴知渺靠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揉着额角,用手势示意林栖雀:
裴知渺“疏萤,别再胡说了。林管家,先带她回房休息。”
林栖雀“是,二小姐。”
林栖雀恭敬地躬身领命,走到杜疏萤面前,伸手示意她,面上是疏离的礼貌笑容。
林栖雀“请跟我走吧,‘四小姐’。”
杜疏萤顺从地站起来,低眉顺眼。
杜疏萤“对不起,知渺姐姐,让你烦心了。”
她跟着林栖雀离开,经过夏星沉时,嘴角似乎极快地弯了一下。
夏星沉看见了,气得跺脚,甩开黄寅烨的手跑了出去。
黄寅烨立刻追了出去。
崔然竣和崔杋圭交换了一个眼神。
崔然竣走到崔杋圭身边,声音压低:
崔然竣“豪门是非多啊。”
崔杋圭看着杜疏萤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崔杋圭“‘斑鸠占尽了鹊巢’……”
崔然竣挑眉。
崔然竣“嗯?”
崔杋圭“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宅子里的戏,比外面下的雪还冷。”
崔然竣看着他微蹙的眉头,忽然伸手,极其自然地拂掉他肩上一根看不见的线头。
他的指尖隔着毛衣,短暂地碰触到肩膀的温度。
崔然竣“冷就多穿点。别感冒了。”
崔杋圭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躲开,只是嘟囔了一句。
崔杋圭“……知道了。真啰嗦。”
窗外的天空,依旧是一片茫然的灰白。
雪似乎又在酝酿下一场什么时候又落下了。
宅子里的猜忌,像暗流,在华丽的地毯下无声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