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传来的敲门声6

湖心绿藻缠银尾，

笃笃声在月光里。

“莫应门呀，好孩子——”

谁在敲水下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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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湖水，即使隔着一层坚固的透明穹顶，依旧将寒意渗透进来。

潜渊邸内部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永恒的白噪音，像某种巨大生物在沉睡中呼吸。

崔杋圭把自己埋在客厅角落那张暗红色丝绒扶手椅里，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

屏幕顶端，信号标志可怜地闪烁着，几乎看不见。

他对着那个特制的卫星通讯器压低声音，信号断断续续。

崔杋圭“执星？听得到吗？”

崔杋圭“……对，就是那些财务往来。”

崔杋圭“凌翎经手的几个海外账户……还有叶衔光之前工作的那家私立医院的关联交易记录……”

平板屏幕上，沈执星传过来的、经过解密的资料碎片艰难地加载着。

沈执星的声音夹杂着电流的杂音，背景里还能听到她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和咀嚼东西的声音。

沈执星“BEOMGYU哥……信号太差了……这些数据包传得我头发都要掉光了！”

沈执星“……我的甜点基金在哀嚎……下次这种没信号的活儿必须给我加钱！加倍！”

崔杋圭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崔杋圭“知道了，给你买一整个月的蛋糕。”

崔杋圭“记得重点排查叶衔光引入的医疗设备采购和凌翎负责的海外项目资金流向，看看有没有重叠或异常冲销。”

沈执星“明白！诶，等等……这个科目有点意思……看起来像是……研究经费？”

沈执星“标的物名称被加密了，代号……‘Siren’？塞壬？人鱼？”

崔杋圭“人鱼？”

崔杋圭眼神一凛。

就在这时——

夏亦安“啊——！！！”

一声尖锐到变形的惨叫，猛地划破了水下的寂静，是从水循环过滤系统房间方向传来的！

通讯器里，沈执星吓了一跳：

沈执星“怎么了怎么了？！”

崔杋圭“出事了！”

崔杋圭立刻起身。

崔杋圭“保持连线，尽可能分析！”

他抓起通讯器塞进口袋，快步冲向声音来源。

走廊上，其他人也被惊动，纷纷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舒蔓“怎么了？”

江九“刚才是谁在叫？”

水循环过滤室的门口，夏亦安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手指颤抖地指着虚掩的门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破碎的抽气声。

吴是温第一个冲过去扶住她：

吴是温“亦安！怎么了？！”

崔杋圭“让开！”

崔杋圭拨开聚集过来的人，推开过滤室的金属门。

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和消毒剂的混合气味。

巨大的过滤池占据了房间大部分空间，机器轰鸣声比外面更响。

池水浑浊地翻滚着，而在那泛着泡沫的水面中央——

叶衔光面朝下漂浮着，他那身宝姿西装完全被水浸透，紧贴在他不再起伏的背部。

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着，另一只手却奇怪地紧握着，像是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他的金丝眼镜不见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

江九“叶医生？！”

随后赶到的江九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气。

江卿脸色凝重，立刻上前想查看情况。

崔杋圭“别动他！”

崔杋圭厉声制止，他蹲下身，仔细观察。

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但叶衔光的姿势很不自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拖拽入水。

他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探查，一股冰冷的、充满绝望的死亡气息缠绕不散。

凌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声音带着刻意的镇定：

凌翎“这……这真是太不幸了。是意外滑倒了吗？”

崔杋圭“意外？”

崔杋圭“在不到四十八小时内，两个人相继死亡，而你告诉我这是意外？”

崔杋圭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

他走到过滤池边，目光落在叶衔光紧握的那只手上。

他示意赵弥野帮忙，两人费力地将叶衔光的手臂稍稍抬起。

那只紧握的手因为尸僵而异常牢固，但指缝间，隐约可见一抹不寻常的、带着珍珠光泽的白色。

崔杋圭沉声道:

崔杋圭“他手里有东西。”

崔杋圭“一枚贝壳。绝对不属于别墅内任何装饰品的样式。”

陈乐躲在江卿身后，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头看：

陈乐“贝壳？难道……真的是湖里的人鱼……”

舒蔓端着水过来想给夏亦安压惊，闻言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来，她脸色发白，喃喃道：

舒蔓“报应……是湖里的东西找上门了……它不喜欢我们在这里……”

吴是温搂着还在发抖的夏亦安，轻声安慰：

吴是温“别怕，只是……那只是巧合。”

江卿冷笑一声，她的理性让她无法接受这种说辞。

江卿“巧合？”

江卿“叶医生是医生，他比谁都清楚这里的设施，怎么会轻易滑倒在这种地方？”

江卿“而且那贝壳……”

崔杋圭口袋里的通讯器传来沈执星微弱的声音：

沈执星“BEOMGYU哥……？你还好吗？刚才那是……？”

崔杋圭“第二起死亡。”

崔杋圭走到角落，压低声音。

崔杋圭“叶衔光，溺亡。手里握着一枚来历不明的贝壳。”

崔杋圭“钥匙依然没找到。”

沈执星“贝壳？我的天，这听起来越来越像……”

崔杋圭“像那个传说。”

崔杋圭“江九小姐，江卿小姐，关于沉星湖的人鱼，你们知道的具体传说是什么？不仅仅是歌声引诱水手那么简单吧？”

江九看了看姐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依旧轻柔，但带着一丝恐惧：

江九“古老的传说里……人鱼的歌声确实会迷惑旅人。”

江九“但它们……它们有时也会用敲击船底的方式吸引注意。”

江九“更古老的说法是……它们会向选中的人赠与湖底的贝壳，作为……请柬。”

江卿“传说版本很多。”

江卿“还有一个说法是，人鱼其实是溺亡者怨念的集合体，它们会模仿生前最执念的声音，比如……敲门声，来寻找替身或者诉说冤情。”

陈乐忽然小声地、用一种空灵的、带着诡异水波感的调子哼唱起来：

陈乐“月光浸透沉星之水，银鳞闪烁，歌声低回，敲响你的门扉……”

陈乐“湖底的王座，等待灵魂归位……”

她唱完，自己打了个寒颤。

陈乐“我以前还觉得这歌谣挺美，现在只觉得瘆得慌。”

崔杋圭“模仿生前最执念的声音……”

崔杋圭若有所思，他想起了江渡提到的“人鱼的敲门声”，以及八年前的溺亡事件。

凌翎清了清嗓子，试图重新掌控局面：

凌翎“诸位，冷静。这些都是无稽的传说。”

凌翎“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叶医生的遗体，并继续寻找钥匙。”

崔杋圭看向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

崔杋圭“凌律师似乎很善于引导大家忽略疑点，转向‘实际’问题。”

凌翎“我只是不希望恐慌蔓延，崔侦探。”

凌翎面色不变。

崔杋圭没再理会他，转向众人：

崔杋圭“叶医生的房间，我需要检查。”

崔杋圭“在弄清楚他手里为什么握着这枚贝壳，以及他真正的死因之前——”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崔杋圭“任何人都不要单独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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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衔光的尸体被暂时安置在过滤房旁的一个储物间，与江渡的尸体分开放置。

崔杋圭在赵弥野的陪同下，进入了叶衔光的房间。

房间整洁得近乎刻板，除了必要的医疗设备和书籍，几乎没有个人物品。

崔杋圭仔细搜查，在床头柜的底层发现了一个上锁的金属盒子。

他尝试了几个密码，最后用叶衔光的生日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些私人信件和一本笔记。

崔杋圭翻开笔记，快速浏览。

前面大多是江渡的健康记录和用药情况。

但翻到后面，近期的记录开始出现一些潦草的、带着焦虑的字眼：

“……江先生疑虑加深，旧事重提……”

“……药物反应异常？需核查来源……”

“……凌提及‘Siren’……警告？……”

“……他知道了？必须阻止……”

笔记在这里中断。

崔杋圭“‘Siren’……塞壬……人鱼。他知道什么？要阻止谁？”

崔杋圭低声自语，指尖拂过那些字迹，一丝微弱的、冰冷的能量残留让他皱了皱眉。

这感觉，与之前在叶衔光药瓶上感知到的那丝不和谐的甜腻气息同源。

他拿起那本笔记和那枚从叶衔光手中取出的、触手冰凉、带着诡异珍珠光泽的贝壳。

水下别墅寂静无声，但每个人都感觉，那幽深的湖水之外，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玻璃，冷冷地注视着这座逐渐被死亡和谜团填满的水下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