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悬寺6

月夜狐提灯，鬼火绕井栏。

倒悬寺钟响，亡魂数铜板。

忽见梁上冰，原是孽镜寒。

三更香燃尽，佛影坐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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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里，旧纸页和霉菌的味道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压着。

阳光费力地穿过高窗，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划出几道斜斜的光柱。

边伯贤像拆解精密仪器一样，小心翼翼地翻着一本脆弱的县志，嘴里还叼着最后一颗草莓糖的塑料棍。

他含糊不清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边伯贤“我说，这地方的传说，比我的知识库存还要丰富。”

边伯贤“狐仙、恶鬼、倒悬的塔影……现在还得加上两位死状极具艺术感的受害者。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金泰亨头也不抬，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滑动，上面是两位死者的伤口放大图和能量残留分析报告。

他的低音炮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金泰亨“传说具有模因污染的特性。”

金泰亨“当集体潜意识深信不疑时，特定的‘场’会将其部分具象化。”

金泰亨“秦怆和林染霜的死法，与本地传说高度吻合，这绝非巧合——是一种仪式性的模仿。”

崔秀彬“仪式？”

崔秀彬给每个人面前的茶杯续上热水，眉头微蹙。

崔秀彬“为了什么？复仇？还是某种……祭祀？”

崔然竣“都有可能。”

崔然竣“凶手在跟我们玩角色扮演，用的还是本地百年老剧本。”

崔然竣靠在巨大的书架旁，周身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尽管他的语气还算放松。

他目光转向窗边。

崔然竣“杋圭，你那边呢？”

崔杋圭正望着窗外那座沉默的无影塔，左耳的环形耳饰在稀薄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他回过神，语气平淡：

崔杋圭“更浑浊了。愤怒、恐惧、还有……一种看戏的愉悦感。‘尘’有点消化不良。”

他顿了顿。

崔杋圭“传说里的怨念是主食，但里面掺了私货，人为的添加剂。”

沈执星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平板电脑搁在膝头，十指翻飞。

沈执星“人为的动机我这里倒有一堆。”

沈执星“秦导和林制片的公司，有几笔账目做得比我的小说结局还扑朔迷离。而且……”

她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八卦的兴奋。

沈执星“林制片和江影帝的地下情，好像涉及到一部帮江世年镀金拿奖的电影。”

沈执星“那部片子当初可是挤掉了另一个有力竞争者，听说那个竞争者后来一蹶不振。”

姜太显蜷在角落，抱着一个软垫，大眼睛盯着自己用代码跑出来的概率模型，小声插话：

姜太显“数学模型显示，凶手的行动路径不符合常规逻辑。”

姜太显“像是随机漫步，但每一步都踩在传说的节点上。很矛盾。”

池一轻轻放下手里一片带有暗褐色污迹的、似乎是旧戏服的碎片，揉了揉太阳穴，脸色有些苍白：

池一“我试着‘读’了几件寺里的老物件。百年前那场‘狐仙镇鬼’……感觉不像传说里那么非黑即白。”

池一“镇压是真的，但那狐仙的怨气，和恶鬼的残魂纠缠得太深了。而且……”

她看向崔然竣和崔杋圭。

池一“我感觉到一种被引导的痕迹。”

池一“不是自主行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去恨。”

崔然竣“牵引？”

崔然竣直起身子。

池一点头。

池一“嗯。”

池一“就像木偶的线。”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轻微的交谈声。

赵山居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几块造型可爱的动物饼干，田妤恩跟在她身后。

赵山居脸红扑扑的，声音像蚊子哼哼:

赵山居“那个……各位警官先生和顾问先生。”

赵山居“我、我做了一点小饼干，大家熬夜辛苦了……”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不远处正在低声和张凌赫说着什么的黄明昊与林淮淅——更准确地说，是飘向沉默伫立的张凌赫。

田妤恩笑着把饼干分给大家，眼神灵动地扫过现场：

田妤恩“寺里的斋饭清淡，给大家加点甜。”

田妤恩“山居可是天没亮就起来忙活了，特意把给小兔子的胡萝卜刻得特别用心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赵山居，又瞥了张凌赫一眼。

赵山居的脸瞬间红透，手忙脚乱：

赵山居“妤恩姐！你、你别乱说！”

张凌赫闻言，转头看了赵山居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

张凌赫“谢谢，辛苦了。”

赵山居立刻像被注入了能量，眼睛都亮了几分，结结巴巴地回了句“不辛苦”，差点同手同脚地走回去。

沈执星一边咔嚓咔嚓咬着饼干，一边在平板上疯狂记录：

沈执星“啊哈！暗恋的酸臭……不，芬芳！”

沈执星“现实版纯爱战士！记下来记下来！”

崔然竣拿起一块小熊饼干，没吃，在指尖转着，走到崔杋圭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崔然竣“看来有人心情不错，还有空做饼干。”

他自然地伸手，用手背碰了碰崔杋圭端着咖啡的手腕。

崔然竣“手还是这么凉。这鬼地方对你的消耗是不是太大了点？”

崔杋圭缩了一下手，没躲开，反而被他指尖的温度烫了一下，瞪他一眼：

崔杋圭“比你低一两度才正常吧？某人的体温高得像个移动火炉。”

崔然竣“那给你当暖手宝？免费，还附赠帅哥按摩服务。”

崔然竣低笑，凑近他耳边，气息拂过他耳廓。

崔杋圭耳根漫上淡红，面无表情地抬手用手肘往后顶了他一下。

崔杋圭“自恋狂。热量过剩建议去发电。”

崔然竣吃痛地捂住腹部，却笑得更加得意，正要再逗他几句，边伯贤那边突然“咦”了一声。

边伯贤用镊子夹起一小撮从林染霜办公室冥钞上提取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泥土颗粒，又拿起另一份报告。

边伯贤“各位，看我发现了什么？”

边伯贤“这和从秦怆尸体鞋底发现的微量泥土成分一致。”

边伯贤“而且，这种土质，富含某种特定的矿物质和腐殖质，寺里只有后山那座废弃的老钟楼附近才有。”

崔秀彬“老钟楼……”

崔秀彬“僧人说那里平时几乎没人去。”

崔秀彬沉吟。

金泰亨补充道：

金泰亨“两个现场的灵力残留，性质同源，但林染霜死亡现场的更精致，更像精心布置过的舞台。”

金泰亨“秦怆的死是爆发，她的死是……展示。”

崔然竣“模仿，但又在进化。”

崔然竣“凶手在完善他的‘仪式’。”

崔然竣眼神锐利起来。

一直沉默的南青玉和夏如星互相依偎着坐在稍远的凳子上。

南青玉带着哭腔小声说：

南青玉“如星，我害怕……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们？染霜姐她……”

夏如星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

夏如星“别瞎想，青玉，警察和顾问先生们会保护我们的。”

但她自己抓着南青玉胳膊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江世年独自站在门口阴影里，看着这一切，脸色晦暗不明。

殷长时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递给崔然竣一瓶水，憨厚地笑着：

殷长时“警官，喝点水吧，查案辛苦了。”

殷长时“后山老钟楼啊？那边路可不好走，平时除了我们这些干杂活的，都没人去，阴气重得很。”

崔然竣接过水，道了声谢，目光在殷长时热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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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稍散后，崔然竣拉着崔杋圭走到回廊转角。

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崔杋圭的头发，动作带着强势的温柔：

崔然竣“别硬撑。脸色比月光还白。”

崔杋圭想拍开他的手，力道却软绵绵的：

崔杋圭“……啰嗦。”

就在这时，池一匆匆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张刚从一本破旧寺志里拍下的照片，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

池一“然竣，杋圭！你们看这个……”

照片上是模糊的、手绘的图案，描绘着“狐仙镇鬼”传说的片段。

其中一个细节，是那被镇压的“恶鬼”身上缠绕的破旧戏服纹样，与池一之前从秦怆遗物感知到的、以及她刚才触碰到的旧布片上的残存纹路，几乎一模一样。

而更让人心底发寒的是，在传说中，那“恶鬼”被封印前，最后出现的地点，正是寺后那座——老钟楼。

线索，似乎瞬间收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