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徊时站在滨江市刑侦支队的大楼前，仰头望着这座灰蓝色的建筑。
八月的阳光毒辣地晒在他的后颈上，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从兜里摸出最后一颗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犯罪心理分析室..."他小声念着门牌，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您就是省厅派来的宋专家吧？"一个扎着马尾的女警小跑过来，警服衬衫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我是技术科的李雯，沈队让我来接您。案情分析会已经开始了。"
宋徊时看了眼手表，九点十五分。他明明提前了四十五分钟到。
电梯里，李雯偷偷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天才侧写师"。他比想象中年轻许多，浅灰色衬衫敞着最上面的扣子，锁骨处隐约可见一道细长的疤痕。最让人意外的是他手里还拎着半袋没吃完的煎饼果子。
"那个..."李雯犹豫着开口，"会议室不能带食物..."
"哦？"宋徊时三两口把煎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说，"现在没有了。"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投影仪的光束里飞舞着细小的尘埃。二十多个刑警齐刷刷回头，宋徊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的男人——他像是自带降温效果，连投影仪的蓝光映在他脸上都显得格外冷。
"省厅特派专家，宋徊时。"他随手把背包扔在空位上，金属挂件在桌面上磕出清脆的响声。
沈砚殊的钢笔在案件本上顿了一下。他抬眼时，宋徊时注意到他眉骨处有一道很浅的疤痕，藏在利落的短发下面。
"九点二十。"沈砚殊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宋专家的时间观念很特别。"
会议室里有人倒吸凉气。宋徊时却笑了，他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薄荷糖，塑料纸哗啦作响。
"沈队是吧？"他故意把糖咬得咔咔响，"我坐凌晨的动车来的，路上帮乘警抓了个扒手。需要看笔录吗？"
沈砚殊的目光在他锁骨处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推过去一杯咖啡。"提神。"他说，"案情分析期间禁止饮食。"
投影仪切换到第一起失踪案的照片。22岁的女大学生，最后一次出现在滨江公园的监控里是晚上9点47分，穿着白色连衣裙，背着一个米色帆布包。
"受害人林小雨，大三学生。"沈砚殊的激光笔红点停在监控截图的一处阴影，"失踪前给室友发过消息，说有人跟踪她。"
宋徊时突然站起来走到幕布前，他的影子盖住了部分画面。"不是跟踪。"他的指尖虚点着几个监控死角，"是诱导。凶手提前踩过点，知道怎么避开主要摄像头。"
会议室一片寂静。沈砚殊微微眯起眼睛。
"监控显示受害人在喷泉广场徘徊了十分钟。"技术科的小张忍不住反驳，"明明是在等人..."
"是在犹豫。"宋徊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喷泉西侧第三张长椅，椅背上有指甲划痕。法医报告里没提受害人指甲里有木屑吗？"
沈砚殊的钢笔突然停在纸上。他翻开另一份文件，确实在微量物证里提到了这个发现。
"凶手坐在长椅上等她。"宋徊时转着笔，笔帽一下下敲在桌面上，"年轻，长相端正，可能穿着浅色衣服。他手里应该拿着什么东西...一本书？或者地图？"
沈砚殊突然把三起案件的现场照片平铺在桌上。滨江公园、星光商厦地下车库、河滨步道——三个完全不同的地点，却都在监控盲区的交界处。
"不是随机作案。"宋徊时的薄荷糖在左腮鼓起一个小包，"他在玩拼图游戏。"
钢笔突然被按在桌上。沈砚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解释。"
"第一起案子，喷泉广场。"宋徊时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圆，"第二起，地下车库的消防通道。第三起..."他的笔尖停在河滨步道的照片上，"步道东侧的梧桐树。把这些点连起来..."
沈砚殊突然伸手按住他的笔。两人的手指在纸面上短暂相触，宋徊时感觉到他指尖微凉的体温。
"是字母C。"沈砚殊说。
会议室哗然。李雯突然举手："可是三个地点连起来是弧形啊？"
"因为还没完成。"宋徊时和沈砚殊同时开口。他们对视一眼，宋徊时看见沈砚殊眼里的冰层裂开一道细缝。
"下个目标在这里。"沈砚殊的钢笔在地图上画了个红圈。宋徊时吹了声口哨，是中央广场的音乐喷泉——正好能完成那个"C"的最后一笔。
"问题是，"宋徊时把薄荷糖换到右边腮帮，"为什么要拼字母？"
沈砚殊从档案袋里抽出三张照片。每起案件现场都找到了一张扑克牌：黑桃J、方片J、梅花J。
"Joker..."宋徊时喃喃自语。他突然抢过沈砚殊的钢笔，在笔记本上狂写起来。"不是字母C！是笑脸！喷泉广场是左眼，车库是右眼，河滨步道是嘴巴——"
钢笔突然被抽走。沈砚殊站得太近，宋徊时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须后水味道。"明天是周五，"沈砚殊的声音很低，"中央广场有露天音乐会。"
会议室瞬间忙碌起来。宋徊时看着沈砚殊利落地分配任务，警员们像精密齿轮般开始运转。他伸手想拿回钢笔，却摸到了沈砚殊的手腕——脉搏比想象中快得多。
"你的咖啡。"沈砚殊突然推过来一个纸杯，"加了两块糖。"
宋徊时挑眉："不是说禁止饮食？"
"特例。"沈砚殊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顿，"爱喝不喝。"
宋徊时看着沈砚殊推过来的咖啡，嘴角扯出一个玩味的笑。他故意把转椅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沈队这是几个意思？先给一棒子再赏颗枣？"
沈砚殊整理袖扣的手指顿了顿，金属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省厅专家的待遇。"他的视线扫过宋徊时敞开的领口，"建议你把扣子系好，这里是刑侦队，不是夜店。”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偷笑。宋徊时不仅没恼，反而把领口又扯开些，露出更明显的锁骨线条。
"怎么，沈队是怕我影响警队纪律？"他端起咖啡闻了闻，故意皱眉，"还是说...你在担心我感冒？"
钢笔突然重重敲在桌面上。沈砚殊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我担心的是破案效率。"
他抽走宋徊时面前的现场照片，"如果宋专家把调情的精力用在案子上，或许能早点抓到凶手。"
"调情？"宋徊时夸张地捂住胸口，"沈队这话说得...啧啧"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声。李雯死死盯着自己的笔记本，肩膀可疑地抖动着。
沈砚殊的表情纹丝不动。他慢条斯理地收起钢笔，金属笔帽"咔嗒"一声合上。"中央广场布控方案，今晚八点前交给我。"
他转身走向门口，警服下摆划出凌厉的弧度，"用正楷，别写你那幼儿园水平的连笔字。"
宋徊时把薄荷糖咬得咯吱响："沈队这是要单独辅导的意思？"
门在沈砚殊身后重重关上。震动的玻璃映出宋徊时得逞的笑容，他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李雯："你们队长一直这么可爱吗？"
李雯的圆珠笔啪嗒掉在地上。窗外，八月的阳光炙烤着警局楼顶的金属招牌，热浪扭曲了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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