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听着，专家

清晨六点，宋徊时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嘴里还残留着昨晚那杯咖啡的苦涩。他眯着眼摸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陌生号码。

"宋专家，滨江公园发现第四具尸体。"沈砚殊冷冽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二十分钟后警局门口见。"

没等宋徊时回答，电话就挂断了。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昨晚熬夜分析的案件资料还散落在床上。

三起失踪案，三张扑克牌，一个未完成的"笑脸"图案——现在，这个疯子又动手了。

宋徊时用冷水洗了把脸，锁骨处的疤痕在镜子里泛着淡粉色。他随手抓起一件深蓝色衬衫，想了想又换成沈砚殊昨天嫌弃的那件灰色——领口敞得更开了。

沈砚殊的车已经停在警局门口。黑色SUV在晨光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车窗摇下，露出沈砚殊棱角分明的侧脸。

"迟到了三分钟。"沈砚殊的目光扫过宋徊时的领口，眉头微皱。

宋徊时拉开车门，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车内整洁得令人发指，连杯架里的矿泉水都摆放成统一角度。

"沈队，你知道连环杀手最讨厌什么吗？"他故意把背包扔在后座，看着沈砚殊的眉头又紧了一分。

"你很闲？"

"秩序。"宋徊时系上安全带，嘴角扬起，"他们最喜欢打破秩序。"

沈砚殊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没接话。车子驶入早高峰的车流，宋徊时透过车窗观察着这座城市苏醒的模样。

滨江公园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

"受害人身份确认了吗？"宋徊时问。

"音乐学院学生，20岁，昨晚参加完校内演出后失踪。"沈砚殊停下车，"和前三个一样，现场发现了一张扑克牌——红心J。"

宋徊时吹了声口哨："四张J，凑齐了。看来我们的朋友要换新花样了。"

现场比想象中更惨烈。女孩的尸体被摆放在音乐喷泉中央，白色连衣裙被鲜血染红，长发散开漂浮在水面上，像一幅诡异的油画。宋徊时蹲在喷泉边缘，仔细观察着尸体的姿势。

"手腕和脚踝有捆绑痕迹，但死因是颈动脉割裂。"法医在旁边汇报，"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

宋徊时突然伸手："镊子。"

沈砚殊挑了挑眉，还是从取证箱里递了过去。宋徊时小心地拨开女孩紧握的左手，从指缝中夹出一小片金属碎片。

"这是什么？"李雯凑过来问。

"琴弦的断片。"宋徊时举起碎片对着光，"小提琴的E弦，看断口是被故意剪断的。"

沈砚殊接过碎片装进证物袋："受害人昨晚演奏的就是小提琴。"

"不，这不是她的。"宋徊时站起身，水珠从他的指尖滴落，"专业演奏者不会用这种廉价琴弦。这是凶手带来的。"

沈砚殊的眼神变了，他示意技术科的人重点采集喷泉周围的脚印。宋徊时则绕着喷泉慢慢走了一圈，突然在西北角的花坛边蹲下。

"沈队，过来看这个。"

花坛边缘的泥土上，有一个清晰的半圆形压痕。宋徊时用手指比了比："像是某种容器的底部。直径约15厘米......"

"定音鼓的支架。"沈砚殊突然说，"音乐学院昨天演出的曲目需要定音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看向尸体。喷泉的水柱随着晨风轻轻摆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他在完成那幅'笑脸'。"宋徊时轻声说，"喷泉是左眼，车库是右眼，河滨步道是嘴巴......"

"而今天的中央广场音乐喷泉，是整个笑脸的轮廓。"沈砚殊接上他的话，声音低沉，"他在用尸体作画。"

一阵冷风吹过，宋徊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沈砚殊看了他一眼，脱下西装外套扔过去。

"穿上。你的衣领开得能看见胃了。"

宋徊时刚要反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一个中年男人冲破警戒线，满脸泪痕地朝喷泉扑去。

"倩倩！我的女儿啊！"

沈砚殊迅速上前阻拦，却被男人狠狠推开。宋徊时上前一步扶住踉跄的沈砚殊，感受到西装外套下紧绷的肌肉。

"林先生，请冷静——"

"你们警察有什么用！"男人咆哮着，通红的眼睛瞪着他们，"我女儿前天就说有人跟踪她，你们做了什么？！"

宋徊时突然注意到男人手腕上的表带——金属表链上缺了一节。他的目光移到尸体紧握的右手，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林先生，您昨天见过女儿吗？"

男人愣住了："什、什么？"

"您的手表，"宋徊时慢慢走近，"表链少了一节。能看看您女儿的手机吗？我猜她手机壳背面应该有一串数字。"

现场突然安静得可怕。沈砚殊锐利的目光在宋徊时和那个父亲之间来回扫视。

"你...你怎么知道？"男人的声音开始发抖，"小雨手机壳背面确实刻着'0721'，那是她妈妈的生日......"

宋徊时叹了口气："您昨天见过她，对吧？就在她演出结束后。"

男人的脸色瞬间惨白。沈砚殊一把抓住宋徊时的手腕："你到底在暗示什么？"

没等宋徊时回答，那个父亲突然暴起，一拳朝宋徊时脸上挥来。宋徊时本能地闭眼，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沈砚殊不知何时挡在了他前面，牢牢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林先生，"沈砚殊的声音冷得像冰，"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回程的车里，宋徊时把玩着那枚金属表链碎片，若有所思。

"你不该那样刺激他。"沈砚殊突然开口。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宋徊时耸耸肩，"他昨天见过女儿，甚至可能发生过争执——这就是为什么表链会断。"

沈砚殊猛地踩下刹车，SUV在红灯前停住。他转向宋徊时，眼神锐利得能刺穿人心："你早就知道他是嫌疑人？"

"不。"宋徊时迎上他的目光，"但我看得出他在撒谎。当他提到女儿说被跟踪时，右眼眨动频率增加，这是典型的虚构表情。"

"犯罪心理学？"沈砚殊冷笑，"就凭这些小把戏？"

"这些小把戏，"宋徊时凑近，呼吸几乎拂过沈砚殊的耳廓，"刚刚可能救了你一命。如果我不分散他的注意力，你根本注意不到他口袋里那把折叠刀。"

沈砚殊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绿灯亮起，他重新启动车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下次，"他咬着牙说，"提前告知你的行动计划。"

"那多没意思。"宋徊时靠回座椅，嘴角勾起，"不过沈队刚才保护我的样子，还挺帅的。"

沈砚殊没有回答。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之间的空位上，像一条无形的分界线。

回到警局，沈砚殊立刻组织了对林父的审讯。宋徊时则溜进了档案室，调出前三个受害人的详细资料。当他翻到第二起案件的现场照片时，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受害人背包上挂着的钥匙扣，形状是一把小提琴。

"有意思......"宋徊时喃喃自语。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省厅导师的电话。

"老师，帮我查一下十年前那起'夜莺'案的资料。对，就是那个专门对音乐院校学生下手的连环杀手......"

挂断电话，宋徊时发现沈砚殊站在档案室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谁允许你私自调阅案卷的？"沈砚殊大步走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文件。

宋徊时摊开手："发现了一些有趣的联系。四个受害人都是音乐相关专业，而十年前——"

"出去。"沈砚殊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现在。"

宋徊时挑眉："沈队这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

沈砚殊逼近一步，两人几乎鼻尖相碰。宋徊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咖啡的苦涩。

"听着，专家。"沈砚殊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的案子，我的办公室。你要么按规矩来，要么滚回省厅。"

宋徊时突然笑了。他伸手整了整沈砚殊微微歪斜的领带，指尖故意擦过对方的喉结："沈队生气的样子，比平时可爱多了。"

沈砚殊猛地后退，像是被烫到一般。宋徊时趁机溜向门口，在离开前回头道："对了，建议你查查十年前'夜莺'案唯一幸存者的现状。我猜......你会大吃一惊的。"

门关上后，沈砚殊站在原地，拳头握了又松。最后，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标着"机密"的档案。封面上，一只夜莺的剪影下写着日期——正好是十年前的这个月。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但沈砚殊知道，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那个吊儿郎当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接近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