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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平安结与薄荷糖

非典型公式

陈薇把谢语棠拽进女厕隔间时眼睛在放绿光:

  "你和祝安在美术教室待到锁门?"

  谢语棠手里还捏着半截红绳:"…帮他修东西。"

  "修东西要贴那么近?他睫毛都快戳到你脸上了!"陈薇捏着嗓子学,"‘你会编平安结吗~’啧啧啧!"

  食堂里林嘉怡的高跟鞋停在祝安餐桌前:

  "周畅输球是因为你传错球?"她指尖敲着餐盘边缘,"真可惜,他答应赢球就陪我去瑞士的。"

  祝安餐盘里的番茄炒蛋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谢语棠看着他把编好的红绳戴上手腕——那绳结收尾处打了个笨拙的平安结,是她趁他睡着时偷偷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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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雪在清晨偃旗息鼓,留下一个被厚重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校园。阳光惨白地照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踩雪的“嘎吱”声取代了早读的嘈杂,学生们裹成球,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凝成一小团云雾。

  谢语棠刚把冻僵的手揣进羽绒服口袋,指尖就触碰到一团缠绕的、带着体温的毛线——是昨天那截红绳,还有她那个巴掌大的旧针线包。指尖划过红绳断裂处,粗糙的毛刺感让她想起美术教室暖气片的嗡鸣,灰尘漂浮的光柱,还有祝安垂着眼看她打结时,睫毛上细小的、融化的冰晶。

  “谢!语!棠!”

  一声压低的、带着电流般兴奋的尖叫在她耳后炸开。陈薇像颗裹着厚羽绒服的炮弹,精准地撞上她的肩膀,没等谢语棠反应过来,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进了教学楼拐角的女厕所。隔间门“砰”地关上,落锁声清脆。

  厕所里残留着消毒水和廉价香薰的混合气味。陈薇背靠着门板,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惊人,像发现了惊天宝藏的探照灯,上下扫描着谢语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陈薇压低声音,每个字都裹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昨天!暴雪封校!有人看见你和祝安!在顶楼那个鬼都不去的破美术教室!待到后勤王姨拿着大钥匙串去锁门!”她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戳到谢语棠脸上,呼出的热气喷在她冰冷的额头上,“说!孤男寡女!黑灯瞎火!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了?!”

  谢语棠被这连珠炮轰得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口袋里那团红绳的存在感突然变得无比清晰,硌着她的指尖。

  “没干什么,”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他…有东西坏了,我正好…会修一下。”她避开了“红绳”和“照片”这两个关键词,像藏起一个易碎的、不该被窥探的秘密。

  “修——东——西?”陈薇拖长了调子,眉毛挑得快要飞进刘海里去,“修什么东西需要靠那么近?!嗯?”她突然踮起脚,模仿着某种姿态,把脸猛地凑到谢语棠眼前,睫毛夸张地扇动,捏着嗓子,用一种甜腻得发齁的腔调学舌:“‘你——会——编——平——安——结——吗~?’”学完,她自己先打了个寒颤,搓着胳膊,“噫——!鸡皮疙瘩掉一地!我隔着三层楼都听见了!谢语棠你老实交代!他是不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睫毛精附体的眼睛盯着你,然后你就鬼迷心窍了?”

  谢语棠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陈薇的模仿虽然夸张到离谱,但那个场景的核心——祝安低哑的询问,专注的眼神,还有两人在暖气片旁被灰尘包围的、过于靠近的距离——像被按下了回放键,清晰地在她脑海里重现。她甚至能回忆起他毛衣袖口蹭到的一点干涸血迹,和他身上淡淡的、被暖气烘烤过的灰尘味道。

  “没有鬼迷心窍,”她努力板着脸,试图把口袋里那团毛线藏得更深些,“就是…帮个小忙。”

  “小忙?”陈薇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得像侦探,“小忙需要你掏出祖传针线包?小忙需要你俩头碰头研究一根破绳子?小忙能让祝安那种平时跟猴儿似的坐不住的人,安静得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她猛地抓住谢语棠的肩膀,用力摇晃,“姐妹!你清醒一点!这是祝安!周畅的跟屁虫!全校公认的笑面虎!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代言人!他什么时候露出过那种…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狗眼神?!还偏偏被你捡到了!”

  “陈薇!”谢语棠被她晃得头晕,又气又窘,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你别瞎说!”

  “我瞎说?”陈薇松开她,抱着胳膊,一脸“我早已看穿一切”的笃定,“行,我不瞎说。我就问你,”她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点到谢语棠的鼻尖,“你修完那个‘东西’,他是不是还郑重其事地跟你说了‘谢谢’?声音是不是还特低沉特磁性特有故事感?”

  谢语棠哑口无言。那句裹着风雪沉进灰尘里的“谢谢”,此刻在她心口撞了一下。

  “看!被我说中了吧!”陈薇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虽然因为戴着手套只发出闷闷的一声,“谢语棠同学,恭喜你,正式成为‘看透祝安本质’小分队的第一名成员!虽然这个分队目前只有你一个光杆司令。”她拉开门锁,外面冷空气涌进来,“不过姐妹提醒你,靠近这种人,小心被卷进台风眼。周畅、易忻菱、还有那个新来的林孔雀…啧啧,水深着呢!”

  陈薇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留下谢语棠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厕所隔间里,耳边还回响着她最后那句“水深着呢”。口袋里的红绳似乎更烫手了。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消毒水味灌入肺腑,试图压下心口那股莫名的悸动和烦乱。

  食堂永远是校园信息交换的集散中心,尤其是暴雪初霁的中午,人声鼎沸,热气蒸腾。各种食物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学校的喧嚣。谢语棠端着餐盘,艰难地在拥挤的过道里寻找空位。目光扫过,看见了坐在角落的祝安。

  他一个人,面前摆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番茄炒蛋那鲜艳的红色和黄色混在一起,显得有些蔫嗒嗒的。他低着头,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手腕上的东西。

  谢语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根红绳。

  原本断裂的地方,被一段颜色稍新、但努力接近旧色的红毛线仔细地接续上了。毛线的纹理更细密一些,在接口处,打着一个不算太精巧、甚至有点歪扭的结——平安结。那是昨天她笨拙地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型的收尾。此刻,它正松松地系在他清瘦的腕骨上,随着他转动的动作,那小小的结也跟着轻轻晃动。阳光穿过高高的窗户落在他手腕上,新旧的红色交织,像一道愈合中的伤痕。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直到——

  “嗒、嗒、嗒……”

  一阵清脆、稳定、带着绝对存在感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如同精准的鼓点,敲碎了角落的安静,也敲在谢语棠的神经上。

  林嘉怡。

  她今天没穿皮草,换了一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羊绒大衣,腰带系得一丝不苟,衬得腰肢纤细。栗色卷发打理得蓬松有型,妆容依旧精致无瑕。她端着几乎没盛什么东西的餐盘,目标明确地停在了祝安的餐桌旁。

  高跟鞋尖在祝安桌腿边停下。她微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目光落在祝安手腕上那根红绳上,停留了足足有两秒,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看向祝安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带着点玩味的弧度。

  “听说,”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钻进谢语棠的耳朵里,“上午的篮球练习赛,周畅输得挺惨?”

  祝安转动红绳的手指顿住了。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餐盘里那坨红黄相间的番茄炒蛋。

  林嘉怡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纤细的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餐盘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叩叩”声,像是某种不紧不慢的倒计时。

  “好像是因为……某个关键的传球失误?”她歪了歪头,眼神里充满了无辜的探究,“传给了对方球员?真是……可惜呢。”她拖长了“可惜”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像带着钩子。

  祝安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些。

  林嘉怡的视线再次滑过他手腕上的红绳,红唇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心情糟透了。本来嘛,”她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他答应我的,要是赢了这场练习赛,寒假就陪我去瑞士滑雪。现在……全泡汤了。”她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听不出多少真正的遗憾,反而更像是一种刻意的强调。

  “你说,”她微微俯身,靠近祝安一些,身上昂贵的香水味瞬间侵占了这一小片空气,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清晰,“他会不会更生你的气?毕竟,你可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啊。”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赤裸裸的讽刺。

  祝安依旧低着头。谢语棠看见他握着筷子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那几道被照片割破的伤痕在食堂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餐盘里的番茄炒蛋,那鲜艳的颜色此刻仿佛变成了某种嘲弄。

  林嘉怡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她直起身,姿态优雅地理了理大衣的袖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站在不远处的谢语棠,那眼神淡淡的,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好好吃饭。”她对着祝安说,语气如同主人吩咐宠物,“下午的课,别迟到了。周畅不喜欢等人。”说完,她端着几乎空了的餐盘,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嗒、嗒、嗒……像得胜的女王般,袅袅婷婷地走向食堂另一侧属于“精英阶层”的座位区。

  角落的空气仿佛被林嘉怡的高跟鞋声抽空了,留下一种粘稠的尴尬和冰冷。祝安盯着餐盘,许久,才拿起筷子,机械地扒拉着那坨已经冷掉的番茄炒蛋,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僵硬而缓慢。

  谢语棠站在原地,手里温热的餐盘边缘也变得冰凉。她看着祝安手腕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结,看着他把难以下咽的食物塞进嘴里,看着他在林嘉怡精准的“提醒”下,重新被拽回那个属于周畅的、充满压力和审视的世界。

  她想起美术教室的灰尘,暖气片的嗡鸣,他指节上的血痕,和他那句沉进灰尘里的“谢谢”。

  也想起陈薇那句“小心被卷进台风眼”。

  口袋里的针线包硌着她的大腿。她最终没有走过去,端着餐盘,默默地转身,走向了食堂另一头一个空着的、远离角落的位置。坐下时,指尖无意识地摸到了口袋里一个硬硬的小东西——是昨天慌乱中,祝安从口袋里掉出来的一颗包装皱巴巴的薄荷糖,被她捡了起来。

  她剥开糖纸,把清凉微甜的糖粒放进嘴里。那点凉意顺着舌尖蔓延,却化不开心口沉甸甸的滞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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