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

雨滴敲打着咨询室的落地窗，像无数细小的指尖轻轻叩击玻璃。颜沫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向坐在对面不停绞动手指的女孩。

“所以，你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了？”颜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女孩抬起红肿的眼睛，点了点头：“每次我以为遇到对的人，最后都会...您明白吗，医生？”

“叫我颜沫就好。”她微微一笑，将纸巾盒推向女孩，“我能理解那种感觉。但你知道吗？信任就像这雨后的空气——”她指了指窗外渐晴的天空，“现在看起来浑浊不堪，但沉淀之后，会比之前更加清新透明。”

女孩怔怔地望着她，眼泪再次涌出：“可是每次心碎都那么痛...”

“心痛证明你的心还在正常工作。”颜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沙漏，倒放在桌上，“就像这个沙漏，现在所有情绪都堆积在上半部分，让你感到窒息。但给它一点时间...”

细沙开始缓缓流淌，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金色的细流。

五十分钟后，女孩离开时肩膀已经放松了许多。颜沫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直到走廊尽头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又一个被你治愈的灵魂？”同事林菲靠在门框上，递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

颜沫接过茶杯，摇摇头：“只是帮她找到了自我治愈的勇气而已。”她抿了一口茶，甘菊的香气在舌尖蔓延。

“得了吧，上周那个重度抑郁的客户现在天天给中心送手工饼干，指名是给你的。”林菲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畜无害的样子简直就是行走的治愈系。”

颜沫只是笑笑，回到办公室整理今天的咨询记录。当最后一份档案归入抽屉，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书架上的相框——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站在枫树下，男孩正将一片火红的枫叶递给扎着羊角辫的女孩。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相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时的温宥熙就已经比她高半个头，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她。相框边缘有些磨损，显然经常被取出来查看。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母亲大人”四个字让颜沫的笑容凝固了。她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听键：“妈，我刚下班...”

“沫沫，这周六中午12点，金陵饭店，别忘了。”母亲的声音干脆利落，不容拒绝，“韩家公子刚从英国回来，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颜沫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电话线：“可是我这周有个案例报告要...”

“颜沫。”母亲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已经27岁了。韩君逸家世好、学历高，他父亲是法学院院长，母亲是市立医院副院长。这样的对象...”

“我知道了，周六中午12点，金陵饭店。”颜沫机械地重复着，眼睛盯着相框里笑容灿烂的温宥熙。

挂断电话后，她拉开抽屉最深处，取出一沓已经泛黄的信件。最上面那封邮戳显示是三年前从波士顿寄来的，信纸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沫沫，等我回来。——宥熙”

她曾以为那封信会是新的开始，但随后便是长达三年的沉默。

周六的金陵饭店包厢里，颜沫穿着母亲挑选的淡蓝色连衣裙，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般坐在韩君逸对面。男人确实如母亲所说一表人才，金丝眼镜后的双眼透着理性的光芒。

“颜小姐现在在温渡心理咨询中心工作？”韩君逸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精准得体而不带温度。

“是的，主要做青少年和年轻成人的心理咨询。”颜沫礼貌回应，余光瞥见双方父母已经热络地讨论起婚宴场地的问题。

韩君逸似乎注意到她的不适，轻轻推了推眼镜：“不必在意他们。这只是个形式，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彼此。”

他说话时嘴角挂着完美的微笑，但颜沫却感觉那笑容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精确，不差分毫。她突然想起温宥熙笑起来时右边总会比左边多出一个小酒窝，不对称却真实可爱。

饭局结束后，天空飘起了细雨。颜沫婉拒了韩君逸送她回家的提议，独自撑伞走在街头。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但她浑然不觉。

手机再次响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让她的心跳骤然加速。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她魂牵梦萦的声音：“沫沫，是我。”

雨伞从手中滑落，颜沫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衫。“宥熙...哥哥？”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我刚下飞机。”温宥熙的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和掩不住的喜悦，“我回来了，沫沫。这次...再也不走了。”

一辆汽车从身边疾驰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摆，但颜沫只是站在原地，握着手机，任由雨水和泪水一起流下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