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学临近结束,各家弟子聚在后山放灯祈福。
聂怀桑站在人群边缘,摇着折扇,目光轻轻扫过在场众人。
这样的日子,蓝氏的弟子神色肃穆如常。而兰陵金氏则没那么多拘束,弟子们三三两两谈笑风生。
云梦江氏的人都聚在一处。
魏无羡正想往明月发间插朵花,被明月瞪了一眼才作罢。
“这三个月……”聂怀桑略微感叹,带着几分不舍,“真是过得最快的一次听学。”
聂怀桑向来是个惫懒的性子,听学于他,不过是换个地方混日子。
可自从明月和魏无羡来了,云深不知处那沉闷的天,仿佛突然亮了几分。
有人陪他逗鸟,有人帮他作弊,有人在他被蓝启仁罚抄时,偷偷塞来一碟桂花糕。
这些快乐,是他从未在清河得到过的。
“怀桑?”
明月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手里捧着自己做的灯笼:“要和我们一起放灯吗?”
聂怀桑一怔,折扇“啪”地合拢,眼底流露出真切的欢喜,“当然了!”
他献宝似的举起自己做的灯笼:“明月姑娘你看!我这灯笼用的纸可是我们清河澈云堂产的,薄如蝉翼,细腻如玉,价值千金!”
聂怀桑十分擅长丹青,他那灯笼上被他画了非常漂亮的花鸟图。
雪白的宣纸上,墨色晕染的花鸟清雅灵动。
翠鸟栖于兰草之间,羽毛以淡墨层层皴染,根根分明,尾羽处稍蘸浓墨轻扫,便似有风拂过,翩然欲飞。
兰草叶尖垂着一滴露珠,墨色极淡,却因留白巧妙,反倒显出晶莹剔透之感。
整幅画不施金粉,不缀华彩,却因笔墨浓淡相宜,更显活灵活现。
这画确实绝艳。
但要说这纸价值千金?
明月盯着那盏灯看了半晌,抱歉,她实在看不出这“千金之纸”和普通宣纸有什么区别。
或许……更白一点?
又或许……是聂怀桑的丹青太好,衬得这纸也金贵了起来?
虽然心里默默吐槽,但明月还是很喜欢聂怀桑这个朋友。
他虽不擅修炼,却心思通透,相处起来轻松愉快。
到底也快分别,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她才想让聂怀桑和自己等人一起放灯。
明月正想再与聂怀桑说几句话,忽觉肩头一沉,魏无羡从身后贴上来,露出脑袋,看着聂怀桑的灯笼露出惊叹的表情。
“聂兄!”他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你深藏不露啊,这画当真是极品!”
魏无羡虽早知道聂怀桑擅画,但这灯笼上的画聂怀桑可是用了十二分心思,要让它成为灯中之王,自然和平日里的闲作不同。
夸完聂怀桑,魏无羡又拿起自己的灯笼给他们看,准确是给明月看,“小师妹,你看看我的灯笼,我做好了。”
拙劣的转移话题。
聂怀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魏无羡也很擅长画画,别看他整日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世家公子该修的君子六艺,他一样都没落下。
只是他向来懒得显摆,宁肯装傻充愣逃课去后山摸鱼,也不愿好好坐在学堂当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
魏无羡的灯笼上,画的是莲花。
粉白的花瓣半开半阖,似少女低垂的睫,含羞带怯。
墨色勾勒的莲叶舒卷,衬得那抹粉更显清丽。
花心一点淡黄,像是晨曦初照,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
明月一怔。
他方才还遮遮掩掩不让她看。
原来画的是这个。
魏无羡凑近她的灯笼,好奇道:“小师妹,你画了什么?”
明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灯笼。
一只雪白的小猫懒懒趴着。
圆润的爪子搭在脸前,尾巴松松圈着身子,眼睛半眯,似睡非睡。
墨色只在耳尖和尾尖稍稍晕染,却衬得那猫儿愈发柔软可爱。
魏无羡勾唇:“你想雪团了?”
“嗯。”
怎么会不想,但比起雪团,她更想云梦。
明月想回家看阿爹和阿娘,落笔前,她犹豫了一会,最后决定还是画雪团。
因为那只猫,是他亲手抱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