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暴雨季的第三周，整座城市都浸泡在雨水里。
芍苏苏撑着摇摇欲坠的雨伞，小心翼翼地避开人行道上不断扩大的水坑。她的雨靴已经灌满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晚上九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雨幕中投下摇曳的光晕，像是随时会被浇灭的蜡烛。
"应该抄近路的..."芍苏苏小声嘀咕着，把超市购物袋往怀里紧了紧。袋子里装着她一周的口粮——五包方便面、两盒打折牛奶和一袋快要过期的面包。大学停课、公司停工，这座城市的运转正在被持续的暴雨一点点瓦解。
转过街角时，一阵微弱的呜咽声穿透雨幕钻入她的耳朵。芍苏苏停下脚步，那声音立刻被雨声淹没。她摇摇头，以为是自己幻听，正要继续赶路，呜咽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她确定了方向——来自街角废弃小公园的一堆湿透的纸箱。
芍苏苏犹豫了。理智告诉她应该直接回家，但那个声音像钩子一样拽着她的心脏。她叹了口气，转向那堆纸箱。
"有人吗？"她轻声问道，用伞柄挑开最上面的纸板。
纸箱堆底部蜷缩着一团东西。起初芍苏苏以为是一堆湿透的破布，直到那团东西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啜泣声。她蹲下身，小心地拨开覆盖物，随即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婴儿。
不，准确地说，那像是一个婴儿。它全身覆盖着半透明的黏液，皮肤在路灯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当芍苏苏的手指碰到它时，那层黏液黏糊糊地粘在她手上。婴儿——如果这真的是个婴儿——比正常新生儿要小一圈，但头部比例却大得异常。它没有哭，只是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眼睛紧闭着。
"天啊..."芍苏苏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环顾四周，公园里空荡荡的，只有雨水拍打树叶的声音。谁会把孩子丢在这种地方？而且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婴儿突然睁开眼睛，直视着她。
那是一双全黑的眼睛，没有眼白，像两颗打磨过的黑曜石。芍苏苏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但下一秒，婴儿眨了眨眼，再睁开时，眼睛竟变成了普通婴儿的深棕色，还泛着泪光。
"一定是光线问题..."芍苏苏自我安慰道。她脱下外套裹住湿漉漉的小身体，婴儿立刻安静下来，小手——她注意到手指间有轻微的蹼状物——紧紧抓住她的衣角。
"好吧，小家伙，我们得报警..."她自言自语着，却发现自己已经抱着婴儿往家的方向走去。某种本能告诉她，不能把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交给被雨水浸泡的纸箱，至少今晚不行。
芍苏苏住的是一栋老旧的五层公寓楼，她住在三楼。刚进楼道，就遇到了住在对门的杜大爷。
"小芍啊，这么晚才回——"杜大爷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这是？"
"在公园捡到的，"芍苏苏把婴儿往怀里藏了藏，不知为何不想让杜大爷看得太清楚，"应该是被遗弃的，我正准备报警。"
杜大爷皱起眉头，凑近看了看，突然打了个寒颤："这娃娃...不太对劲。我活了六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婴儿。你闻到了吗？那股腥味..."
芍苏苏确实闻到了，像退潮后沙滩上的气味，咸腥中带着腐烂。但她只是摇摇头："可能是淋雨太久。杜大爷，能借您电话用一下吗？我的手机没电了。"
杜大爷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先带孩子进屋吧，外面冷。我待会儿给你送点热牛奶来。"
回到公寓，芍苏苏用温水小心地擦洗婴儿身上的黏液。随着黏液褪去，婴儿的皮肤看起来正常多了，虽然仍然苍白得不像话。它——芍苏苏觉得是个男孩——出奇地安静，只是用那双大眼睛追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得给你找点吃的..."芍苏苏翻箱倒柜，只找到那盒打折牛奶。她用温水兑了一点，小心地喂给婴儿。婴儿急切地吮吸着，嘴角漏出的奶水立刻被一条细长的粉色舌头卷了回去。那条舌头比正常婴儿的要长得多，舌尖还分着叉。
芍苏苏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打翻奶瓶。婴儿立刻发出不满的呜呜声，小手拍打着她的手腕。不知为何，这个动作让芍苏苏心软得一塌糊涂。
"饿坏了是不是？"她轻声说，继续喂奶，"别担心，明天我就去给你买合适的奶粉。"
有人敲门，是杜大爷端着一杯热牛奶和几片面包。老人站在门口，明显不想进屋："报警了吗？"
"还没，"芍苏苏接过食物，"我的手机充上电就打电话。"
杜大爷的目光越过她肩膀，看向躺在临时用毛毯铺成的小床上的婴儿："那娃娃...它没哭过吗？"
芍苏苏摇头："特别安静。"
"不正常啊..."杜大爷喃喃道，"我刚才问了楼下的周姐，她说她女儿小时候一天能哭八小时。对了，周姐说如果你需要婴儿用品，她那里还有些小雨用剩的。"
"谢谢您，杜大爷。"芍苏苏真诚地说。
老人摇摇头："你这丫头就是心太善。这年头，自己活着都难，还捡孩子..."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有事就敲门，我睡得浅。"
送走杜大爷，芍苏苏回到婴儿身边。小家伙已经睡着了，胸口规律地起伏着。近距离看，他其实很漂亮，睫毛长得不像话，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芍苏苏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蛋，皮肤出奇地凉，像摸到了一块玉石。
她打了个哈欠，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报警。今晚就先这样吧...
夜深时，芍苏苏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整座城市的地下管道像肠道一样蠕动着，管壁上覆盖着闪闪发光的黏液。在管道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她，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芍苏苏猛地惊醒，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摸她的脸。她睁开眼，看到婴儿不知何时爬到了她的枕边，正用小手——那手指似乎比睡前又长了些——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更奇怪的是，在昏暗的夜灯下，她分明看到几条细长的、半透明的触须从婴儿的背部延伸出来，在空中缓缓舞动。
她眨眨眼，触须消失了，只有婴儿天真无邪的笑脸。
"一定是做梦..."芍苏苏喃喃自语，把婴儿搂进怀里，再次沉入梦乡。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睡着后，婴儿的嘴角缓缓咧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而窗外，一只路过的野猫突然僵直倒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进了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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