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寒潭泛起薄雾，蓝朝攥着被夜风掀起的衣角，远远望见潭边那抹熟悉的黑衣。魏无羡倚着歪脖子老槐，见她出现，立刻晃了晃手中重新缠好绷带的手臂："看，伤已经好全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伸手将她拽入怀中。蓝朝撞进带着药香与竹叶气息的怀抱，耳尖瞬间发烫："魏无羡！你......"
"嘘——"少年温热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唇，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摘下沾在发间的枫叶，"有人跟着。"蓝朝这才惊觉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寒潭水倒映出三道模糊的人影，在竹林间若隐若现。
魏无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笛声突然从袖中溢出。曲调诡谲如灵蛇，惊起满林寒鸦。蓝朝感觉他揽住自己腰的手微微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跃上树梢。脚下的竹林在笛声中沙沙作响，追兵的惊呼声渐渐远去。
他们落在云深不知处最偏僻的一处断崖，月光将魏无羡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像一只展翅的蝶。"抱歉，"他松开她时眼底带着歉意，"本想好好带你看月亮的。"
蓝朝望着悬崖下翻涌的云海，突然伸手摘下腰间的银铃。铃铛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魏无羡，你说......"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们真的能违抗叔父的意思吗？"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解下陈情，将银铃系在笛尾。月光为他的轮廓镀上银边，他的眼睛比寒潭的水波更明亮："蓝朝，你看这银铃与陈情，"他轻轻晃动笛子，铃音与风声交织，"它们本不该在一起，可此刻的声音，难道不美吗？"
蓝朝的眼眶突然发烫。她想起白天兄长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叔父日渐严厉的目光，却在魏无羡伸手替她拭去泪水时，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明日我便回莲花坞。"魏无羡突然说，声音低沉却坚定，"但我会回来的，带着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的理由。"他俯身，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等我。"
夜风卷起蓝朝的发带，她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月光里。悬崖边的银铃还在叮咚作响，与陈情笛尾的那枚遥相呼应，宛如一首未说完的誓言。
云深不知处的雪下了整夜，蓝朝跪在祠堂的蒲团上，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膝下的青砖早已浸透寒意。蓝启仁的戒尺重重落在地面，震得烛火摇晃：“你与魏无羡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叔父，”蓝朝攥紧染着枫叶汁的衣袖，“他并非您想的那样......”话音未落，戒尺已擦着耳畔挥过，在墙壁上留下一道白痕。蓝启仁气得白发微颤。
深夜的静室被叩门声惊醒。蓝朝打开门，蓝忘机立在风雪中，怀中抱着她遗落的古琴。“魏无羡......”他顿了顿，素来清冷的声音竟带了几分犹豫，“在不夜天受了重伤。”
蓝朝手中的烛台险些跌落，烛泪烫在指尖却浑然不觉。记忆如潮水翻涌——三个月前魏无羡离去时，他系在陈情上的银铃还在她枕下泛着微光，说好等莲花盛开便归来，如今却传来噩耗。
不夜天城的硝烟尚未散尽，断壁残垣间，蓝朝踩着满地碎瓷寻找。月光照亮血泊中的黑衣，魏无羡靠在残破的石柱上，陈情断成两截，笛尾的银铃染满鲜血。“蓝......朝......”他艰难地伸出手，却在触及她衣角时重重垂下。
蓝朝跪坐在他身侧，颤抖着解开他浸透血污的衣襟。伤口狰狞可怖，竟是被阴虎符反噬所致。她突然想起临别时他眼底的决绝，原来从那时起，他便打算用禁术对抗温氏余孽。
“傻子......”泪水滴在魏无羡苍白的脸上，蓝朝取出怀中的银铃贴在他心口，“不是说好要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吗？”怀中的人突然轻咳出声，染血的嘴角勾起笑意：“看到你......真好......”
云深不知处的钟声遥遥传来，蓝朝将他的头轻轻搂进怀中。寒风卷起她的白发——那是方才强行催动禁术救治他的代价。远处传来脚步声，蓝启仁的呵斥混着风雪：“还不速速回蓝氏！”
魏无羡突然攥紧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别走......”他挣扎着坐起，染血的手指抚上她苍白的脸，“等我养好伤，便去蓝氏提亲......用三书六礼，八抬大轿......”
蓝朝俯身，将唇轻轻贴在他额间：“我等你。”风雪中，两枚银铃终于相触，发出细碎的清响，宛如跨越生死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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