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室的晨雾未散,蓝朝将新制的清心音谱整齐码在案头,指尖抚过泛黄的宣纸,昨夜魏无羡离去时的余温似乎还萦绕在周围。木门轻响,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那双含笑的丹凤眼。
魏无羡大剌剌坐下,怀中抱着一摞歪斜的竹简,最上方的《云深不知处家规》还沾着半片枫叶。"蓝小姐,"他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块晶莹的糖渍梅子,"后山的梅树熟了,我特意摘的。"
蓝朝的心跳漏了一拍,余光瞥见叔父正缓步走来,慌忙将梅子塞进袖中,耳尖通红:"魏公子,这里是课堂。"话音未落,蓝启仁的戒尺已重重落在魏无羡的桌案上,震得竹简纷纷滑落。
"魏无羡!"蓝启仁面色铁青,"前日在藏书阁偷酒,昨日私闯寒潭,今日又带无关之物入兰室!"戒尺举起的瞬间,蓝朝鬼使神差地起身:"叔父,那梅子...是我让魏公子帮我采的。"
满堂寂静。魏无羡诧异地转头看她,蓝朝垂眸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蓝启仁的戒尺僵在半空,最终重重甩下:"蓝朝,课后去藏书阁抄家规三百遍。"
暮色染红云深不知处的飞檐时,蓝朝独坐藏书阁,狼毫在宣纸上洇出墨团。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若有若无的竹叶香。"傻不傻?"魏无羡蹲在她身侧,伸手抽走她手中的笔,"为了我挨罚?"
蓝朝别过头去:"不过是实话实说。"话虽如此,脸颊却泛起红晕。魏无羡突然握住她被墨汁染黑的指尖,低头轻轻一吹,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看,都写伤了。"
窗外的风卷着残叶扑进窗棂,蓝朝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魏无羡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认真:"蓝朝,其实我..."
"魏无羡!"蓝忘机的声音陡然响起。魏无羡迅速松开手起身,蓝朝慌乱间打翻砚台,墨汁泼在两人衣摆上。蓝忘机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他们交握过的手,最终落在蓝朝泛红的眼眶:"兄长寻你。"
待蓝忘机离去,魏无羡从怀中掏出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她腕间的墨迹。"明日后山见,"他凑近她耳畔低语,"我带你去看最美的枫树林,这次换我为你抄家规。"
蓝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被他触碰过的地方。窗外的月光爬上砚台,将泼洒的墨痕映成蜿蜒的河,恰似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个人打破规矩,更未料到,这仅仅是开始。
后山的枫叶红透时,蓝朝攥着被揉皱的信笺站在石阶上。魏无羡歪坐在最高处的古枫枝桠间,黑衣与红叶相映,见她出现,立刻晃了晃手中油纸包:“快来尝尝,山下买的桂花糕,甜得很!”
秋风掠过蓝朝的广袖,她踩着满地碎金般的落叶走近,目光却被他腰间缠着的绷带牵动。“你受伤了?”指尖悬在染血的白布上方,终究不敢触碰。魏无羡愣了一瞬,随即笑得没心没肺:“小伤!昨天在彩衣镇帮人抓水祟,不小心蹭着了。”
蓝朝咬着下唇坐下,从袖中取出青瓷瓶:“叔父新制的伤药。”话落才惊觉逾矩,耳尖瞬间烧红。魏无羡却大大方方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伤口:“那就有劳蓝小姐了。”
药膏的凉意渗进皮肤时,蓝朝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魏无羡突然伸手托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肌肤:“蓝朝,你知道我为什么总闯祸吗?”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腕间淡青色的血管,“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见你。”
枫叶扑簌簌落在蓝朝发间,她望着少年眼底流转的星火,忽然想起昨夜在藏书阁,蓝忘机欲言又止的眼神。“魏无羡,”她轻声道,“叔父说,云深不知处的蓝氏子弟......”
“不能与外族通婚,不能动情,不能......”魏无羡打断她的话,突然倾身靠近,发间银铃擦过她泛红的脸颊,“可我偏要试试,把这三千条家规,变成我们的姻缘簿。”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蓝氏弟子的脚步声。魏无羡迅速将桂花糕塞进她手中,跃上枝头,衣袂扫落漫天枫叶:“明日戌时,寒潭边!”他的声音混着笛声飘来,曲调里藏着她听不懂的缠绵。
蓝朝攥着渐渐冷掉的糕点往回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冷泉时,却见蓝忘机立在竹林深处,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朝儿,”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水里,“叔父已在为你物色......”
“兄长!”蓝朝慌乱转身,发间枫叶飘落,“我......我累了。”不等他说完,她提着裙摆跑开,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寒潭水泛起涟漪,倒映着她仓皇的面容,与魏无羡临走时的笑靥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