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庆宜市飘起第一片梧桐叶时,林朝的课桌里多了个蓝色信封。加拿大枫叶形状的邮票边角微微卷起,陈路周的字迹透过航空信笺晕染开来:"这里的秋天像打翻的调色盘,可相机里最美的风景,永远是庆宜市第一中学的晚霞。"
她攥着信纸躲进洗手间,镜中少女泛红的眼眶倒映着窗外阴沉的天。自陈路周离开后,这样的跨国信件成了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结。每周三的黄昏,她都会准时跑到传达室,在成摞的通知书里翻找那个带着枫香的信封。
月考结束那天,林朝收到了夹着枫叶标本的信。干枯的叶片边缘呈锯齿状,叶脉间用钢笔写着小字:"今天教授夸我摄影作品有故事感,可他不知道,所有灵感都来自某个总在图书馆打瞌睡的姑娘。"信纸末尾,陈路周画了个戴学士帽的小人,旁边是举着相机的卡通狐狸——那是他给她起的绰号。
寒冬的雪落满庆宜时,林朝在化学竞赛颁奖典礼上晕倒了。当她在医务室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班主任举着的手机,屏幕里陈路周穿着单薄的睡衣,背景是凌晨四点的温哥华:"你敢不好好吃饭试试?"他眼底布满血丝,声音却故作轻松,"等我回去,天天给你做爱心便当。"
春天来临时,林朝的课桌上堆满了建筑系资料。深夜的自习室,她对着台灯研究透视图,手机突然震动。陈路周发来的视频里,他站在樱花纷飞的校园小道,镜头晃动着对准路边的建筑:"这个穹顶设计,和你上次在信里画的好像。"画面外传来女生的笑声,陈路周慌乱地结束通话,留下林朝对着黑屏的手机发呆。
高考倒计时一百天,林朝收到了最厚的一封信。除了日常的絮语,还有夹在其中的机票存根——那是陈路周偷偷回国的证据。信里他写道:"我站在你教室外的梧桐树下,看着你认真做题的侧影,突然不敢敲门。原来有些靠近,反而会让思念具象成疼痛。"
暴雨倾盆的模拟考当天,林朝在校门口撞见了浑身湿透的陈路周。他的行李箱沾满泥点,发梢滴落的水珠打湿了胸前的枫叶徽章。"我逃了考试。"他笑着擦去她脸上的雨水,"想当面告诉你,多伦多大学录取我了,不过..."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申请了休学,打算gap year环游世界。"
林朝后退半步,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所以你要去追求你的摄影梦了?"
"林朝,我怕..."陈路周攥紧她的手腕,"怕时间和距离把我们变成陌生人。我需要用这段时间证明,有些感情不会被时差打败。"他掏出相机,最后一张相纸缓缓吐出——照片里,他站在雨中的校门口,而她的背影正在教学楼前消失。
返校铃响时,陈路周把相机塞进她怀里:"帮我保管它,直到我回来。"他转身走进雨幕,没有回头。林朝抱着冰冷的相机冲进教室,在习题册上画满密密麻麻的圆,却怎么也画不出完整的同心圆。
那个夏天,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中时,林朝收到了陈路周从冰岛寄来的最后一封信。信里只有一张照片:极光在夜空流转成绿色的河,照片背面写着:"原来有些追逐,从一开始就注定隔着光年。对不起,忘了我吧。"
她站在京大的银杏树下,终于读懂了信笺里未说出口的真相——他所谓的环游世界,不过是在寻找一个说服自己放手的理由。秋风卷起泛黄的银杏叶,林朝抚摸着相机上他留下的指纹,突然明白,有些热恋,终究要在最炽热时学会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