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圈的极夜浓稠如墨，林朝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站在观测站外，望远镜里的极光泛着幽绿的光，像一条永远无法触及的河。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许明远发来的消息："今天艺术中心的穹顶出了故障，我得留在庆宜处理。"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最终只回了个"好"字。
寒风卷起雪粒打在脸上，林朝想起临行前收到的最后一封信。陈路周的字迹依旧洒脱，信纸边缘还沾着撒哈拉的沙粒："我终于明白，有些追逐本身就是答案。如果北极的极光不够美，就当是我欠你的最后一场浪漫。"信封里除了观测团的邀请函，还有一张泛黄的素描——是他们高中时在器材室的场景，只是画中少年的脸被反复涂抹，最终只剩模糊的轮廓。
"林小姐，该返程了。"向导的声音惊醒了她。林朝转身时，望远镜突然被风吹倒，镜面碎裂的瞬间，她在无数个倒影里看见不同时空的自己：高中时在天台数星星的少女，婚礼前夜独自作画的新娘，此刻站在北极圈边缘的女人。每一个"她"都在追逐着不同的光，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圆。
回到庆宜时，暴雨倾盆。林朝拖着行李箱站在艺术中心门口，透过雨幕看见许明远正在和工人争执。他的白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发梢滴落的水珠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这里的电路设计明明是按照你的图纸..."他的声音被雷声打断，转头看见她的瞬间，所有愤怒都化作了疲惫的叹息。
"我们离婚吧。"林朝在雨声中开口。许明远手中的图纸滑落，被雨水迅速洇湿。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弯腰捡起图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我们。"林朝摸出包里的四叶草项链，金属在雨中泛着冷光，"你总在修补我破碎的过去，而我...始终学不会只看眼前的风景。"她想起无数个加班的深夜，许明远默默放在画架旁的热粥；想起他为了保留那扇窗户，在会议上据理力争的模样。这些温柔像细密的网，却也成了无法挣脱的枷锁。
三个月后，陈路周的全球巡回影展在庆宜开展。林朝站在展厅中央，三百六十度环形屏幕播放着他十年间的作品：从非洲草原的迁徙到北极光的流转，每一帧画面都美得令人窒息。当镜头扫过艺术中心那扇窗户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你果然来了。"陈路周的声音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林朝转身，看见他眼角新添的细纹，还有永远别在胸前的枫叶徽章。他的相机依旧挂在颈间，只是镜头盖再也没有打开过。
"为什么把艺术中心的照片放在最后？"林朝盯着屏幕上逐渐熄灭的灯光问。
"因为那是我学会告别的地方。"陈路周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释然，"我在北极拍了上千张极光的照片，却发现最美的那张，永远定格在三年前你说'等你回来'的那个雨天。"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里面是两张飞往不同方向的机票，"我的下一站是南极，而你..."他的目光落在她无名指上消失的婚戒，"应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太阳。"
暴雨再次席卷庆宜市时，林朝站在高铁站台上。许明远的设计事务所已经搬到了上海，临走前他把艺术中心的钥匙留给了她；陈路周的飞机正在穿越云层，下一个目的地是世界尽头。而她攥着去北京的车票，看着雨幕中模糊的城市轮廓，终于明白：有些人的相遇，只是为了教会彼此如何成长。
若干年后，当人们走进庆宜市的艺术中心，总会在那扇窗户前驻足。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面，形成不规则的光斑，像极了那些未说出口的遗憾，和永远无法重合的经纬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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