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大飘起初雪时,林朝正在整理建筑系的旧档案。泛黄的图纸间滑落一张明信片,背面是非洲草原上迁徙的象群,粗犷的笔迹写着:"原来最壮丽的风景,是万物都有自己的归处。CLZ,于马赛马拉。"她将明信片夹进《建筑美学》课本,玻璃窗外,许明远正抱着设计稿匆匆走过,发梢沾着零星的雪。
周末的老茶馆,老板娘新添了壁炉。林朝搅动着面前的桂花酒酿,听许明远讲艺术中心的最新进展:"教育局想在中庭建个星空穹顶,我打算用你最爱的玻璃砖..."他突然顿住,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发,"在想什么?"
"在想陈路周。"话出口时,林朝自己也愣住了。许明远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温柔地笑了:"他上个月寄来摄影集,说要感谢我们保留的那扇窗户。"他从公文包取出深蓝色的册子,封面是庆宜市的晚霞,"里面有张照片,你应该看看。"
翻开内页,林朝的呼吸停滞了。照片里,改建后的艺术中心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那扇被保留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晕,窗框里映着两个模糊的剪影——戴学士帽的女孩与举着相机的少年。照片下方的注释只有一行小字:"青春最好的模样,是各自生长。"
雪越下越大,林朝踩着积雪回到家。玄关处,许明远的球鞋旁摆着她的雨靴,两双鞋的间距恰好是能并肩行走的距离。茶几上放着她忘记带走的围巾,边缘还留着被陈路周扯破的线头,此刻却被细密的针脚修补成四叶草的形状。
"你看!"许明远举着平板从书房跑出来,屏幕上是艺术中心的3D模型,"我把穹顶设计成可开合式,春天能看紫藤,冬天能赏雪..."他突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就像我们第一次约会,在天台看星星。"
林朝靠进他怀里,听见沉稳的心跳声。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陈路周的新邮件。附件是段视频:非洲的星空下,篝火映照着他被晒黑的脸庞,身后架着的相机对准银河。"这是我见过最璀璨的夜空,"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但总觉得少了个能分享的人。不过没关系,我开始拍纪录片了,下一站去北极。"
视频结束时,许明远正将热可可递到她唇边。杯沿的奶泡沾在她嘴角,他伸手抹去,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林朝突然想起高中时,陈路周会故意把奶茶溅在她校服上,只为了看她着急的模样。那时的心动像盛夏的骤雨,而此刻的温暖,却如同壁炉里经久不熄的炭火。
圣诞夜,艺术中心举行落成典礼。林朝站在那扇被精心修复的窗户前,看着许明远在人群中谈笑风生。他不时回头寻找她的身影,目光相撞时,总会露出带着酒窝的笑。穹顶缓缓打开,人造星光与窗外的雪幕交织,恍惚间,她又看见陈路周相机里那些未说出口的心事。
散场时,林朝在储物柜发现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本相册,记录着艺术中心从废墟到新生的全过程。最后一页夹着两张票根,是北极极光观测团的邀请函,空白处写着:"替我看一次真正的极光吧。CLZ"
雪后的街道泛着银光,许明远将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冷不冷?我们去吃那家新开的火锅店?"林朝望着他呵出的白雾在空中消散,轻轻点头。转角的橱窗里,两人依偎的倒影被路灯拉长,与远处广告牌上陈路周摄影展的海报遥相对望。
多年后,林朝在整理旧物时,又看见那枚四叶草项链。她将它与陈路周的明信片、许明远的设计草图,还有艺术中心的纪念徽章,一起放进标着"青春"的铁盒。窗外的银杏叶飘落,她听见书房传来许明远敲击键盘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他哼起的不成调的曲子。
有些故事永远停留在取景框里,成为记忆里最美的留白。而真正的人生,是合上相册后,依然愿意握紧身边人的手,在烟火人间里,书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