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

白朴之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校园里格外清晰。自从"方舟计划"终止后，他的晨跑路线固定为绕医学院三圈——恰好能透过实验室的窗户，看见周清于伏案工作的侧影。  

今天却有些不同。  

第二圈时，他的运动手环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心率飙升至140，而体温显示38.5℃。白朴之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手臂——淡蓝色的血管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水痕。  

"又来了..."他皱眉按住锁骨，那里传来细微的刺痛。基因锁解除后的第三周，身体仍会不定期出现排异反应。  

实验室的窗帘突然拉开，周清于举着平板电脑对他晃了晃。放大后的画面显示一组跳动的数据：【朴清素残留值：0.3μg/L，波动异常】。  

白朴之做了个"没事"的口型，转身时却差点撞上路灯杆——他的视野边缘泛着熟悉的蓝晕，这是能力即将失控的前兆。

"你应该卧床观察。"周清于把热美式推到白朴之面前，屏幕上显示着实时监测曲线，"而不是在体温38度时进行有氧运动。"  

白朴之叼着吸管，舌尖尝到一丝不该有的金属味。他偷瞄周清于的颈侧——那里的皮肤下也有极淡的蓝纹，是基因共鸣留下的印记。  

"清于哥，"他突然伸手摘下周清于的眼镜，"你昨晚又没睡？"  

镜框边缘还沾着一点咖啡渍。周清于皱眉抢回眼镜，却因动作太大碰翻了试剂架。两人手忙脚乱去接，指尖在试管间多次相触，监测仪上的脑电波同步率瞬间突破85%。  

哈罗蹲在通风口甩尾巴，猫眼里闪过一道计划得逞的光。

医学院冷藏库的警报在午休时间响起。周清于赶到时，保安正对着空荡荡的样本架发愣——存放朴清素结晶的钛合金容器完好无损，内部的蓝色物质却不翼而飞。  

"监控呢？"  

"全是雪花点。"保安擦着汗，"但门禁记录显示..."  

周清于已经调出手机APP。门禁日志里，他的教职工卡号在案发时段被刷了两次——第二次的磁条频率与他的卡有0.3Hz的差异。  

"频率克隆。"他发信息给白朴之，【有人复制了我的门禁卡】  

回复来得很快：【不可能，除非那人也有你的心跳频率】  

两人同时停下动作——这世上能完美模拟周清于生命体征的，只剩β-0原型体。

夜色笼罩校园时，哈罗叼着个奇怪物件跳进宿舍——半片破碎的培养舱玻璃，边缘沾着干涸的蓝色黏液。  

"地下实验室。"白朴之翻转碎片，紫外灯下显现出微型编号：B-07。  

周清于调出林夏实验室的立体结构图。B区第七舱是专门存放"失败品"的隔离单元，但在最后的清理行动中，那里已经被军方贴上了"已销毁"的标签。  

哈罗突然用爪子拍打白朴之的手机相册。放大后的照片显示，三个月前拍摄的实验室角落，B-07舱门的观察窗上...映着半个模糊的人影。  

"有人比我们更早发现了β-0。"周清于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而且一直在等他苏醒。"

古籍修复室的台灯下，周清于翻检着二十年前的借阅记录。某页被撕去的痕迹引起他的注意——残存的装订线上，粘着一小片蓝色结晶。  

"《海洋生物基因图谱》..."他戴上手套剥离结晶，"林夏借阅过的最后一本书。"  

白朴之突然按住他的手："听。"  

细微的沙沙声从古籍区深处传来，像书页翻动，又像某种粘稠液体在流动。两人循声走去，发现地板上蜿蜒着发光的液体痕迹，最终消失在通风管道入口。  

管道内侧，留着半个带水渍的手印——大小与周清于的完全一致。

生物楼的洗手间镜子前，周清于掬水洗脸。再抬头时，镜中的倒影却慢了半拍才抬起手。  

"朴之！"他猛地后退，镜中人却露出诡异的微笑——那是β-0特有的，带着机械感的弧度。  

白朴之冲进来时，镜子已经恢复正常。但周清于的右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小的划痕，渗出的血珠泛着不自然的蓝光。  

"他在学习模仿人类。"白朴之撕开衬衫下摆包扎伤口，"从生理特征到...行为模式。"  

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匿名短信里附着一张照片：医学院顶楼的钟表停在3:17，而地面上用荧光涂料画着巨大的基因链图案——与白朴之锁骨下的疤痕完全一致。 

顶楼铁门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出人形空洞。夜风中，穿着周清于同款白大褂的背影正调试着某种仪器，显示屏上的波形图与两人体内的朴清素波动完美同步。  

"β-0。"周清于举起声波干扰器，"停止数据采集。"  

人影缓缓转身。那张与周清于一模一样的脸上，右眼呈现出不自然的机械蓝。  

"错误称呼。"他的声带似乎还在适应人类语言，"我是...周清于2.0。"  

白朴之突然冲上前，却在触碰对方的瞬间被弹开——两人相触处爆出刺目电光，基因锁的纹路在空气中短暂具现化。  

"有趣。"β-0歪头观察着白朴之手臂上浮现的蓝纹，"α-0与原始β的共鸣...比预计强37%。"  

安全屋内，周清于检测着采集到的表皮样本。显微镜下，β-0的细胞结构几乎与他相同，唯有线粒体膜上的蛋白质排列呈现镜像对称。  

"不是克隆体。"他调出自己幼年的体检报告，"是优化版本。"  

白朴之靠在沙发上，用冰袋敷着发烫的额头："所以他不是要取代你...是要升级自己？"  

哈罗突然跳上键盘，项圈投射出一段被删除的视频：五岁的周清于被带入实验室，林夏对着镜头说："β-0原型体存在情感模块缺陷，需等待第二代..."  

视频戛然而止，但两人都明白了——现在的β-0，才是林夏最初设想中的"完全体制动器"。

翌日清晨，白朴之的晨跑路线多了个停靠点——医学院顶楼。他站在β-0昨夜站立的位置，发现地面刻着微小的刻度：  

【距离完美同步还剩72小时】  

回到宿舍时，周清于已经煮好咖啡。两人谁都没提昨晚的事，只是白朴之递早餐时多停留了两秒，指尖轻轻擦过周清于的手背。  

监测仪上的脑电波同步率悄悄攀升至92%。  

窗外，一只蓝翅蜻蜓掠过草坪。它的复眼里，倒映着图书馆顶楼某个反光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