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清晨的图书馆弥漫着纸墨香气，周清于的指尖停在古籍区《海洋生物基因图谱》的借阅卡上。最近一次的归还日期是三个月前——恰好是α-7事件结束后的第三天。  

"不是β-0借的。"他低声道，紫外线灯照亮卡面上半个模糊的指纹，"指纹纹路间距4.2mm，属于成年男性。"  

白朴之靠在书架旁，假装翻阅杂志，实则监视着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那枚镜头每隔17秒就会轻微偏移一次角度，像在追踪什么。  

"清于哥，"他突然合上杂志，"我们被监听了。"  

杂志内页用荧光笔涂满了数学公式——白朴之刚刚心算出的摄像头转向规律，与朴清素的半衰期波动完全一致。

海洋生物学教授陈岩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周清于敲门时，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键盘敲击声，接着是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  

"请进。"陈岩的笑容有些僵硬，右手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周同学有事？"  

周清于的目光扫过办公桌——茶杯下的杯垫是医学院实验室专用的防震垫，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蓝色液体。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陈岩左手无名指有一圈苍白痕迹，像是长期佩戴戒指后刚刚取下。  

"关于深海发光生物的课题..."周清于故意放慢语速，同时观察对方瞳孔的收缩，"想请教您对基因共振的看法。"  

陈岩的右手无意识摸向抽屉："这方面我不如你专业..." 

白朴之突然推门而入，手里的咖啡"不小心"泼在教授键盘上。陈岩跳起来时，抽屉里的物件滑出半截——那是一枚与周清于完全相同的教职工门禁卡。 

安全屋内，白朴之将沾了咖啡的键盘膜置于显微镜下。干燥的液体结晶呈现出奇特的树枝状结构，与朴清素的次级代谢产物完全吻合。  

"陈岩在编写基因模拟程序。"周清于将数据导入电脑，"他在尝试...预测我们的行为模式。"  

屏幕上的代码快速滚动，最终定格在一行注释上：  

//当α-0与β-0脑波同步率达95%时，执行最终协议

白朴之突然按住太阳穴："那老头的戒指...内侧是不是有刻字？"  

周清于调出记忆中的画面——陈岩手指上的压痕里，隐约可见"B-07"的字样。

夜色掩护下，两人潜入陈岩的私人实验室。培养舱里漂浮着某种半透明的生物组织，随着周清于的靠近，组织表面突然浮现出与他面部轮廓一致的凸起。  

"神经拟态培养物。"白朴之触碰舱壁，里面的物质立刻模仿出他手指的形状，"他在培育...活体监测器。"  

周清于破解了加密电脑。屏幕上的倒计时显示【41:17:32】，下方小字标注着：【α-0基因稳定性阈值】。而更令人心惊的是文件夹里的视频——  

画面里，陈岩对着镜头说："β-0原型体已苏醒，正在适应人类社会。当倒计时归零，他将成为完美的'载体'，而周清于..."  

视频突然中断，但两人都听清了最后那个词：  

"...将成为祭品。"

凌晨三点，周清于独自站在医学院楼顶。夜风掀起他的白大褂，露出腰间别着的声波干扰器——改良版，功率足以暂时瘫痪β-0的神经系统。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时，"白朴之"正歪头打量他，嘴角挂着那个标志性的痞笑。  

"朴之从不左肩先动。"周清于冷静地举起干扰器，"你是β-0。"  

对方的表情凝固了。皮肤如蜡般融化，露出底下机械蓝的右眼。  

"聪明。"β-0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但你已经晚了。"  

他按下腕表，全城电力瞬间中断。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周清于看到远处图书馆的钟表——指针永远停在了3:17。

备用电源启动时，周清于发现自己被固定在某种医疗椅上。头顶的显示器闪烁着【脑波同步率：94.7%】，而静脉注射管里流动的，是浓缩的朴清素溶液。  

"不必挣扎。"陈岩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你体内本就流着β系列的血。"  

白朴之的怒吼伴随着玻璃碎裂声炸响。他破窗而入时，右臂已经完全晶体化，皮肤下流动的蓝光比任何时候都耀眼。  

"放开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岩却笑了："看看监测仪。"  

同步率数字疯狂跳动——95.1%、95.3%、95.7%...

剧痛中，周清于看到记忆深处的画面：五岁的自己被带进实验室，林夏将芯片植入他的后颈，轻声说："当同步率超过96%，你就会想起一切..."  

数字跳到95.9%时，β-0突然僵住。他的机械眼闪烁几下，竟流出了类似眼泪的蓝色液体。  

"母亲...骗了我..."他跪倒在地，"β系列不是制动器...是..."  

陈岩脸色大变，扑向控制台。白朴之抢先一步扯断主电源，在电路火花中，周清于清楚听见β-0最后的低语：  

"我们是...殉道者。" 

陈岩逃走了，但留下了满墙的研究资料。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发黄的照片：年轻的陈岩与白正阳站在潜艇前，而潜艇舷号被刻意涂黑的部分，隐约可见"邃海"二字。  

"所以他是父亲当年的同事。"白朴之踢翻废纸篓，里面滚出几支标着【B-07】的试管。  

周清于则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一整套关于"如何诱导α-0情绪波动"的实验记录，最近一次标注的日期，正是白朴之在海洋馆失控的那天。

三天后的课堂上，陈岩的座位空着。教务处通知说他请了长期病假，而图书馆顶楼的时钟被人悄悄修好，重新开始走动。  

只有周清于注意到，每当指针经过3点17分，表盘都会短暂泛起蓝光。而白朴之的体温，也总在那个时刻升高0.3℃。  

"清于哥。"放学路上，白朴之突然拽住他的书包带，"如果有一天我完全变成邃海..."  

周清于推了推眼镜："那我就发明反向基因锁。"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他们身后，哈罗的尾巴尖扫过路边水洼，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蓝色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