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站在镜子前，第三次调整领带的角度。今天的私人收藏展非正式场合，但他还是选了一套深蓝色的修身西装——上周拍卖会后，徐雅硬拉着他去买的"战袍"。
"去见苏墨？"徐雅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支钢笔。
林浅的耳尖微微发热："工作关系。"
"得了吧。"徐雅翻了个白眼，"自从那场拍卖会后，你提到他名字时的表情就像——"
"像什么？"
"像看到最后一颗巧克力在架子上。"徐雅坏笑，"既想立刻拿下，又怕被人抢先。"
林浅抓起桌上的设计杂志扔过去，徐雅大笑着躲开。自从"重生"系列在慈善拍卖会上创下纪录，工作室订单暴增，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这样开玩笑了。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在楼下等你。——M」
林浅的心跳漏了一拍。自从那个雨夜后，苏墨开始偶尔用"M"署名，这个小小的亲昵让他有种分享秘密的愉悦感。
"我走了。"林浅抓起外套。
"别玩太晚！"徐雅在后面喊道，"明天还有客户会议！"
楼下，一辆低调的深灰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苏墨今天没穿惯常的西装，而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搭配深色休闲外套，看起来随意又优雅。这种不经意的魅力让林浅喉咙发紧。
"准时。"苏墨嘴角微扬，"上车吧。"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雪松香气。林浅系安全带时，注意到中控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香囊——那是他上周送给苏墨的，里面装着自制的安神草药。
"有效吗？"林浅指了指香囊。
苏墨的目光柔和了一瞬："比安眠药好。"
这个回答让林浅心头一暖。两周前，他偶然发现苏墨办公室抽屉里塞满了各种安眠药，才知道这位看似完美的拍卖行总裁长期受失眠困扰。那天回去后，他连夜翻出母亲的草药配方，做了这个小香囊。
车子驶入城郊一条僻静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一栋现代风格建筑前。没有招牌，只有门口站着一位穿制服的保安。
"这是哪？"林浅好奇地问。
"我的私人收藏馆。"苏墨轻描淡写地说，"不对外开放。"
保安见到苏墨，恭敬地点头，为他们打开沉重的金属门。室内光线柔和，温度湿度都精确控制。林浅跟着苏墨穿过长廊，两侧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作，他一眼认出其中一幅是罗斯科的真迹。
"你收藏画作？"林浅惊讶地问。
"偶尔。"苏墨在一扇黑色大门前停下，输入密码，"但今天要给你看的是这个。"
门滑开，林浅倒吸一口冷气。宽敞的展厅中央，十几个玻璃展示柜排列成环形，每个柜子里都陈列着璀璨夺目的珠宝。灯光从特殊角度打下，让每一颗宝石都焕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这...这些都是你的收藏？"林浅的声音因震撼而微微发颤。
苏墨点头："从十八岁开始，每一件都有特殊意义。"
林浅像被磁石吸引般走向最近的展柜。里面是一枚造型奇特的胸针，银质底座上镶嵌着不规则形状的绿松石，形成一种奇妙的流动感。
"这是..."
"你的'星辰之泪'系列原型。"苏墨站在他身后，声音很近，"三年前在巴黎一个小型拍卖会上看到的，19世纪末不知名艺术家的作品。"
林浅惊讶地转身，差点撞上苏墨。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苏墨的眼睛在展厅特殊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灰蓝色，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它启发了我整个系列的设计理念。"林浅轻声说，心跳加速，"你怎么会..."
"直觉。"苏墨后退半步，走向下一个展柜，"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你的设计风格。"
林浅跟上去，两人在静谧的展厅中慢慢欣赏每一件藏品。苏墨对每件珠宝的来历和工艺都如数家珍，这种专业态度下的热情与他平日的冷静形象形成奇妙反差。
"这件，"苏墨停在一个小巧的钻石手链前，"是我第一次独立拍卖时买下的。当时花光了所有积蓄。"
林浅微笑："感性的投资。"
"不，是任性的冲动。"苏墨罕见地自嘲，"但它教会我重要的一课——真正的价值不在于价格标签。"
他们走到展厅尽头，最后一个展柜被黑丝绒布覆盖着。苏墨犹豫了一下，才掀开绒布。
柜中是一枚造型简约的铂金戒指，戒面镶嵌着一颗泪滴状的黑钻，在灯光下折射出神秘的光彩。
"这是..."
"我母亲的设计。"苏墨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她去世前最后一件作品。"
林浅屏住呼吸。苏墨从未提起过他的母亲。戒指在黑丝绒衬托下显得格外孤独，就像此刻苏墨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
"很美。"林浅轻声说，"有种安静的力量。"
苏墨静静注视着戒指："她是个珠宝设计师，不出名，但才华横溢。这枚戒指叫'孤星'，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纪念。"
林浅不知该说什么。他想伸手安慰苏墨，又觉得太过冒昧。最终，他只是站得更近些，让两人的肩膀轻轻相触。
"谢谢你分享这个。"他真诚地说。
苏墨深吸一口气，重新盖上绒布："我们去喝点东西吧。"
他们离开主展厅，来到旁边一个小型休息区。苏墨从酒柜取出一瓶琥珀色的液体和两个水晶杯。
"三十年的麦卡伦，"他倒了两小杯，"适合特别的日子。"
林浅接过酒杯："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
苏墨举杯，水晶杯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我们的合作满月。"
这个回答让林浅心头一暖。他轻轻与苏墨碰杯，威士忌的醇香在口腔中扩散，带着烟熏和蜂蜜的复杂味道。
"关于那封匿名邮件..."苏墨突然说。
林浅呛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陈明告诉我徐雅提起过。"苏墨的表情难以捉摸，"内容是警告你小心我？"
林浅放下酒杯，不知如何回应。那封邮件确实声称苏墨接近他另有目的，但他选择不予理会。
"商业竞争中的常见手段。"苏墨语气平静，"有人不希望我们合作得太好。"
"我从没相信过那些话。"林浅直视苏墨的眼睛。
苏墨微微倾身，灰蓝色眼眸深不可测："也许你应该相信。"
就在气氛变得微妙之际，苏墨的手机响起。他皱眉看了一眼屏幕，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说话声。苏墨的表情逐渐阴沉："我说过不要在这个时间打扰我...什么？他亲自去了？"
林浅假装对墙上的画作感兴趣，给苏墨留出隐私空间。但电话中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个愤怒的男声清晰可辨："...立刻停止这场闹剧！那小设计师根本不配..."
苏墨快步走到远处，但林浅还是听到了他的回应："我的事业我做主，父亲。"
电话挂断后，展厅陷入尴尬的沉默。苏墨背对着林浅，肩膀线条紧绷。当他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眼中仍有未散的阴霾。
"抱歉，公司有些急事。"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公事公办。
林浅识趣地站起身："我们该回去了。"
返程的车内，两人都沉默不语。苏墨专注地开车，侧脸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冷峻。林浅偷瞄他紧握方向盘的指节，那里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是...因为我吗？"林浅终于忍不住问。
苏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什么？"
"那通电话。你父亲似乎...不太赞成我们的合作。"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苏墨转头看他，目光复杂："与你无关。我父亲习惯掌控一切，包括我的职业选择。"
林浅想问更多，但苏墨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他直接按掉了。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陷入各自的思绪中。
车子停在林浅工作室楼下。夜色已深，街道上空无一人。
"谢谢今天的分享。"林浅解开安全带，"你的收藏...很震撼。"
苏墨点头，表情略微缓和："下周三有个新拍卖品预览，有兴趣吗？"
"当然。"林浅微笑，"晚安，苏墨。"
他正要下车，苏墨突然开口："林浅。"声音中有一丝罕见的犹豫。
"嗯？"
苏墨似乎在斟酌词句："无论你听到什么关于我的传闻...记住，有些选择是被迫的。"
这句 cryptic 的话让林浅愣在原地。但苏墨已经恢复了常态，示意他该下车了。
回到工作室，林浅发现徐雅还在加班。
"怎么样？"徐雅从设计图前抬起头，"见到什么宝贝了？"
林浅放下钥匙，脑中仍回荡着苏墨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比宝贝更珍贵的东西。"
徐雅挑眉："哇哦，这么深刻？"
林浅没有解释。他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拿出素描本，开始勾画一枚新的戒指设计——以泪滴形黑钻为中心，周围环绕着细小的星辰。他画到凌晨，直到手指发酸才停下。
第二天清晨，林浅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设计师？"一个陌生的男声，"我是赵世杰，苏墨的前商业伙伴。"
林浅瞬间清醒："赵先生？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和苏墨走得很近。"对方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敌意，"有些事你应该知道，关于他真正的目的。有兴趣聊聊吗？"
林浅握紧手机："什么目的？"
"电话里不方便。中午12点，翠湖餐厅见？"不等林浅回应，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林浅盯着手机，心跳加速。赵世杰这个名字他听过——苏墨曾经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两年前突然分道扬镳，业内传闻是因为商业欺诈。
他该告诉苏墨吗？还是该去听听对方要说什么？林浅犹豫不决，直到目光落在昨晚的设计草图上——那枚以"孤星"为灵感的戒指。想起苏墨谈起母亲时眼中的柔软，他做出了决定。
中午11:50，林浅走进翠湖餐厅。领班将他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座位，那里已经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赵世杰比林浅想象中更普通，中等身材，穿着考究但不出挑，唯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
"林设计师，久仰。"赵世杰起身握手，笑容不达眼底，"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林浅礼貌地握了握手："赵先生想告诉我什么？"
"直接切入主题，我喜欢。"赵世杰倒了两杯茶，"你知道苏墨为什么对你特别青睐吗？"
林浅保持沉默，等对方继续。
"三年前，苏氏集团遭遇重大危机。"赵世杰压低声音，"苏擎宇——苏墨的父亲，决定与周家联姻挽救企业。条件是苏墨必须娶周家独女周雨薇。"
林浅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茶杯。苏墨...有婚约？
"问题在于，"赵世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周雨薇是个艺术家，对商业联姻深恶痛绝。她开出一个条件——除非苏墨能证明自己真的懂艺术，而非仅仅是个商人。"
林浅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周小姐要求苏墨必须发掘并培养一位真正有才华的新锐艺术家，并让其在业内获得认可。"赵世杰啜了一口茶，"这就是为什么过去两年，苏墨频繁接触年轻设计师，包括你。"
林浅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嗡嗡作响。所以那些欣赏和赞美，那些深夜的钢琴曲和私人收藏展...都只是为了完成一场商业联姻的条件？
"你有证据吗？"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赵世杰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当年协议的复印件。注意最后一条。"
林浅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白纸黑字确实如赵世杰所说，最后一条明确写着："甲方(苏墨)需在三年内成功培养并推出一位获得业内认可的新锐设计师/艺术家，作为对乙方(周雨薇)艺术理念的尊重证明。"
文件的日期是三年前，末尾有苏墨和周雨薇的签名。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浅将文件推回去，胃部拧成一团。
赵世杰收起文件，表情突然变得诚恳："因为我曾经像你一样，被苏墨的伪装所迷惑。直到他利用完我，就把我一脚踢开。"他倾身向前，"林浅，你是个有才华的设计师，不该成为别人婚姻的垫脚石。"
林浅站起身，膝盖发软："谢谢你的...提醒。我还有工作，先告辞了。"
走出餐厅，阳光刺得林浅睁不开眼。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不断闪回与苏墨相处的每一个片段——拍卖会上赞赏的目光，雨夜里的钢琴曲，收藏展中的威士忌...都是演技吗？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苏墨"的名字。林浅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最终按下了拒接键。
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弄清楚，这段关系中，到底什么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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