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玻璃窗蜿蜒而下，将窗外的霓虹灯光扭曲成模糊的色块。林浅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苏墨的第七个未接来电。距离他与赵世杰见面已经过去三天，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墨。
桌上的设计草图已经修改了十几遍，却始终无法满意。林浅揉了揉太阳穴，赵世杰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心头——"你只是个商业联姻的筹码"。
门铃突然响起，林浅吓了一跳。透过猫眼，他看到徐雅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袋外卖。
"你再不开门，泰式炒面就要凉了。"徐雅一进门就抱怨道，随即注意到林浅憔悴的脸色，"老天，你看起来像被卡车碾过。"
林浅接过食物袋，勉强扯出个笑容："只是工作太投入。"
"少来。"徐雅将炒面倒在盘子里，"自从你见了那个赵世杰，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林浅的筷子停在半空。他还没告诉徐雅关于联姻协议的事，部分是因为他自己都不愿相信。
"他说..."林浅斟酌着词句，"苏墨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徐雅放下筷子，表情严肃："什么目的？"
林浅正想回答，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苏墨站在门口，黑色风衣被雨水打湿，发梢滴着水。他的目光直接锁定林浅，眼中闪烁着一丝林浅从未见过的情绪——几乎是...愤怒？
"三天。"苏墨的声音低沉得像是雷声前的闷响，"三天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方式？"
徐雅识相地站起身："我去里间...整理样品。"
苏墨等徐雅离开后才走进来，随手关上门。雨水从他的风衣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我们需要谈谈。"他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浅放下筷子，胃部拧紧："谈什么？"
"赵世杰。"苏墨冷笑一声，"那个满口谎言的混蛋对你说了什么，让你突然对我避如蛇蝎？"
林浅没想到苏墨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站起身，与苏墨对峙："他说你接近我是为了完成某个商业联姻的条件。说你只是在利用我。"
苏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变得更加阴沉："你相信了？"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林浅的声音开始发抖，"他给我看了文件，上面有你的签名..."
"那个文件是两年前的！"苏墨突然提高音量，随即又强行压低，"那项协议早就作废了。周雨薇第二年就去了法国，和一个画家结婚。我父亲只是不甘心，一直不肯正式取消。"
林浅睁大眼睛："真的？"
苏墨从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周雨薇去年寄给我的明信片，背面有她和丈夫的合照。如果你还不信，我可以给你她的联系方式，你可以亲自问她。"
林浅接过明信片。上面是巴黎铁塔的图案，背面确实有一对年轻夫妇的合影，女人笑容灿烂地挽着一个长发男子的手臂。留言写着："谢谢你的成全，祝你也找到真爱。——雨薇"
"为什么..."林浅的手指紧捏明信片，"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些？"
苏墨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因为那是我人生中最耻辱的一段经历。被父亲当作交易筹码，被迫去讨好一个根本不爱的人...这不是我想回忆的事。"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敲打着玻璃。林浅感到一阵羞愧——他居然轻易相信了赵世杰的话，怀疑苏墨的真诚。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应该直接问你的。"
苏墨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赵世杰是我父亲的人。他们想离间我们，因为我们的合作太成功了。"
"离间我们？"林浅重复道，心跳突然加速，"为什么？"
苏墨的目光变得复杂："因为我父亲不喜欢我...对某些人投入太多关注。"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落在林浅心上。他移开视线，不知该如何回应。
"下次，"苏墨走近一步，身上带着雨水的气息，"直接来问我，好吗？"
林浅点头，鼻尖捕捉到苏墨身上混合着雨水的龙涎香。他们站得很近，近到他能看到苏墨睫毛上细小的水珠。
"你的风衣湿透了。"林浅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柔软，"我...我有备用的衣服。"
苏墨嘴角微微上扬："又是那套运动服？"
这个小小的玩笑缓解了紧张的气氛。林浅也忍不住笑了："这次是正经衬衫和裤子，为了见客户准备的。"
当苏墨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时，徐雅也适时地从里间探出头："警报解除了？"
"徐雅！"林浅耳根发热。
苏墨却大方地点头："抱歉打扰你们用餐。我请客，叫更多外卖如何？"
就这样，三人围坐在林浅的工作台旁吃起了泰餐。徐雅对苏墨的态度明显改善，甚至和他讨论起最新的设计趋势。林浅偷偷观察苏墨——他穿着自己的藏青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这个画面莫名地让人心头一暖。
饭后，苏墨主动帮忙收拾餐具。当他拿起林浅的杯子时，突然皱眉："你又喝酒了？"
林浅一愣："只是一点啤酒..."
"医生说过你的胃受不了酒精。"苏墨的语气几乎是责备的，"上次庆功宴后你胃痛了三天，忘了吗？"
林浅没想到苏墨连这种细节都记得。徐雅在一旁挑眉，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买了胃药。"林浅小声辩解。
苏墨摇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给你。这是瑞士产的解酒药，对胃刺激小。"
林浅接过盒子，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明天有空吗？"苏墨突然问，"行业峰会在君悦酒店举行，我需要一个搭档。"
林浅惊讶地抬头："我？"
"你是'重生'系列的设计师，最合适的人选。"苏墨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公事公办，但眼中有一丝林浅读不懂的情绪。
"好。"林浅点头，心跳加速。
苏墨离开后，徐雅立刻凑上来："哇哦，'我需要一个搭档'，这简直是——"
"纯粹的工作关系。"林浅打断她，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第二天，林浅比约定时间提前一小时开始准备。他选了一套深灰色西装，内搭浅蓝色衬衫——既正式又不失设计感。当苏墨的车准时停在工作室楼下时，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苏墨今天一身经典黑西装，白衬衫配银色领带，整个人如同刚从时尚杂志走出来的模特。当林浅上车时，他递过一个精致的纸袋。
"早餐。峰会时间长，中间可能没时间吃东西。"
林浅打开纸袋，里面是他最喜欢的那家 bakery 的杏仁可颂，还温热着。这种细心的关怀让他胸口发紧。
"谢谢。"他小声说，咬了一口可颂，香甜的滋味在舌尖扩散。
峰会现场比林浅想象的更加盛大。君悦酒店的宴会厅里聚集了业内几乎所有重要人物，觥筹交错间尽是价值千万的生意。林浅不自觉地绷紧身体——这种场合他总是感觉像个冒牌货。
"放松。"苏墨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跟着我就好。"
接下来的两小时，林浅见识到了苏墨的另一面——游刃有余的社交高手。他带着林浅穿梭于各个圈子，恰到好处地介绍林浅的作品，又不显得过于推销。每当有人对林浅的设计提出技术性质疑，苏墨总能精准地代为解答，仿佛他对珠宝设计的了解不亚于专业人士。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珠宝知识？"趁无人时，林浅小声问道。
苏墨的唇角微扬："自从认识某个固执的设计师后。"
这句话让林浅耳根发热。他低头啜饮香槟，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峰会的高潮是年度创新奖的颁发。当主持人宣布"'重生'系列获得年度最佳设计"时，林浅愣在原地，直到苏墨轻轻推他上台。
聚光灯下，林浅的视线穿过人群，与苏墨相遇。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眼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骄傲，仿佛林浅的成就是他自己的。这一刻，林浅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心有归属"。
颁奖结束后，几位国际买家围住林浅，希望能获得他下一季作品的优先购买权。正当他疲于应付时，苏墨适时出现，以"设计师需要休息"为由将他解救出来。
"去露台透口气？"苏墨提议。
露台上，夜风清凉。林浅松了松领带，长舒一口气："谢谢你今天的...一切。"
苏墨靠在栏杆上，城市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动："你今晚很出色。那些国际买家的青睐，会让你的工作室更上一层楼。"
"我们的合作很成功。"林浅微笑，"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苏墨转头看他，目光深邃："只是合作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林浅的心跳骤然加速，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合作，还是...更多？
就在气氛变得微妙之际，露台的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出来。林浅立刻认出了他——苏擎宇，苏墨的父亲，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商业巨头。
"原来你在这里。"苏擎宇的声音低沉威严，目光扫过林浅时带着明显的审视，"墨儿，周董事在找你。"
苏墨的身体明显绷紧了："父亲，这是林浅，'重生'系列的设计师。林浅，这是我父亲。"
林浅礼貌地伸出手："苏先生，久仰大名。"
苏擎宇短暂地握了握他的手，力道大得让人生疼："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要懂得分寸。"这句话明显不只是夸奖。
"父亲。"苏墨的声音冷了下来，"林浅刚刚获得年度设计奖，三家国际画廊想代理他的作品。"
苏擎宇轻笑一声："是吗？那真是...出人意料。"他转向林浅，"林设计师，有空可以来苏氏集团坐坐。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才华，能让我儿子如此倾力相助。"
话中的暗示让林浅胃部绞痛。苏擎宇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露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苏墨开口："别在意他的话。他对所有接近我的人都这样。"
"不只是这样，对吗？"林浅直视苏墨的眼睛，"他反对我们...合作。"
苏墨没有立即否认："我父亲习惯掌控一切。包括我的社交圈。"
"社交圈？"林浅苦笑，"这就是我们的关系定位？"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墨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焦躁，"但在这个圈子里，任何过于亲密的关系都会被解读为利益交换。"
林浅突然感到一阵疲惫。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似乎永远逃不开商业、利益这些冰冷的词汇。
"我想回去了。"他低声说。
返程的车内，两人都沉默不语。苏墨专注地开车，侧脸在街灯下忽明忽暗。林浅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思绪万千。
车子停在工作室楼下。林浅解开安全带，却听苏墨说："等一下。"他从后座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给你的。本来打算...算了，现在送也一样。"
林浅接过盒子，掀开盖子，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是一本古旧的《文艺复兴珠宝设计集》，1920年代限量版，存世不超过十本。
"这...这太贵重了。"林浅的手指轻抚过泛黄的书页，"我不能接受。"
"它属于真正懂它价值的人。"苏墨的声音柔和下来，"就像你的设计。"
林浅抬头，在苏墨眼中看到了某种让他心跳停滞的情绪。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谢谢。"最终，他只能低声道谢，抱着珍贵的礼物下车。
回到工作室，林浅小心地将古籍放在桌上，轻轻翻动书页。一张纸条从书中滑落：
「致林浅：
真正的艺术如同真正的感情，不需要解释，只等待被发现。
——M」
林浅将纸条贴在胸口，闭上眼睛。无论有多少阻碍和猜疑，这一刻，他决定相信自己的心。
第二天清晨，林浅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后，徐雅脸色苍白地冲进来："出事了！我们的银行账户被冻结了！"
"什么？"林浅瞬间清醒。
"刚收到通知，说有异常资金流动，需要调查。"徐雅的声音发抖，"但问题是，所有客户预付款都在那个账户里，下周就要付材料费和工资！"
林浅的大脑飞速运转。没有流动资金，工作室将面临破产。他抓起手机，本能地想打给苏墨，却在按下拨号键前停住了。
不，不能再依赖苏墨了。苏擎宇的警告言犹在耳，他不能给那对父子更多理由看不起自己。
"我们有多少现金储备？"林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到十万，撑不过两周。"徐雅咬着嘴唇，"要不要问问苏墨..."
"不。"林浅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自己解决。"
接下来的三天，林浅几乎不眠不休。他联系了所有能想到的客户和供应商，重新谈判付款条件；低价卖出了几件库存作品；甚至接了几个平时不屑做的商业设计项目。徐雅则负责安抚员工情绪，确保日常运营不受影响。
第四天早晨，当林浅趴在办公桌上小憩时，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先生吗？"对方说，"我是瑞士Galerie Moderne的采购总监，看到您在峰会上的作品，想洽谈欧洲代理权。"
林浅瞬间清醒："欧洲代理？"
"是的。我们可以预付五十万欧元作为独家代理保证金，如果您有兴趣..."
电话结束后，林浅呆坐了几分钟，然后冲出去告诉徐雅这个好消息。Galerie Moderne是欧洲顶级艺术画廊，他们的认可不仅解决了资金危机，更为工作室打开了国际市场。
"这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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