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盯着日历，六月十七日被红笔圈了出来。他的生日。往年这个日子不过是普通的工作日，顶多和徐雅吃个饭了事。但今年不同——苏墨三天前神秘兮兮地说要给他"一个惊喜"，让他这天务必空出时间。
手机震动起来，徐雅的消息跳出来：「生日快乐！今晚七点别忘啦，有惊喜~」
林浅嘴角上扬。徐雅从来不是能保守秘密的人，这个"惊喜"显然与苏墨有关。他打开衣柜，手指在一排衬衫间游移，最终选了一件浅蓝色的——苏墨曾说过喜欢这个颜色在他身上的效果。
门铃准时在七点响起。林浅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却只看到徐雅一人站在门口。
"失望了？"徐雅坏笑着打量他精心打扮的样子。
"哪有。"林浅耳根发热，"走吧，去哪？"
徐雅神秘地摇头："蒙上眼睛。"她掏出一条丝巾。
"太夸张了吧？"
"苏墨的要求。"徐雅晃了晃丝巾，"他说如果你不配合，就把你打晕扛过去。"
林浅哭笑不得，只好乖乖让徐雅蒙上眼睛。黑暗中，他感到被引导着上了车，车子行驶了约二十分钟后停下。
"小心台阶。"徐雅扶他下车。
林浅闻到空气中咸湿的海风气息，听到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他们似乎来到了某个海滨场所。徐雅引导他走了几步，然后停下。
"可以摘掉了。"她说。
丝巾滑落的瞬间，林浅睁大眼睛。他站在一栋海边别墅的露台上，面前是浩瀚的大海，夕阳将天空染成金红色。露台上装饰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十几位朋友和同行站在那里，齐声喊道："生日快乐！"
而在人群最前方，苏墨一身白色休闲西装，手持香槟杯，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如同从梦境中走来。
"这..."林浅一时语塞，目光无法从苏墨身上移开。
"别愣着，寿星该致词了。"徐雅推了他一把。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林浅被朋友们的祝福和美酒包围。但即使在欢笑中，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寻找苏墨的身影。那个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男人今晚格外放松，甚至和几位设计师聊起了艺术史，引经据典的样子让林浅心头微热。
"喜欢这个惊喜吗？"当人群稍散时，苏墨走到林浅身旁，递给他一杯果汁——记得他不胜酒力。
"太奢侈了。"林浅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擦过苏墨的手，"租这地方一定很贵。"
苏墨轻笑："不贵。这是我母亲的别墅，很少使用。"
林浅怔住。这是苏墨第二次提起母亲。他将如此私人的空间开放给林浅的生日派对，这份信任比任何奢侈礼物都珍贵。
"谢谢。"林浅轻声说，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动。
苏墨的目光柔和下来："还有一份礼物，等会儿单独给你。"
派对接近尾声时，苏墨悄悄示意林浅跟他进入别墅。他们穿过宽敞的客厅，来到一间面海的书房。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一切蒙上银色的轻纱。
苏墨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古老的木盒，递给林浅："打开看看。"
林浅小心地掀开盒盖，呼吸为之一窒。里面是一本保存完好的《文艺复兴珠宝设计原稿集》，16世纪佛罗伦萨大师的手绘复刻版，全球限量50册。
"这...这不可能..."林浅的手指颤抖着轻抚书脊，"博物馆都不一定有这个..."
"最后一本私人收藏。"苏墨的声音低沉温柔，"我想不出更适合它的人。"
林浅翻开扉页，发现上面有一行新题的字：「致林浅，你的眼睛能看见世间最美的灵魂。——苏墨」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浅心中紧锁的情感闸门。他抬头看向苏墨，发现对方正凝视着自己，目光中饱含着他从未见过的柔软与渴望。
"苏墨，我..."林浅的声音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两人迅速分开，林浅回头，看到一位威严的老者站在门口——苏擎宇。他身后跟着表情尴尬的陈明。
"父亲？"苏墨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苏擎宇的目光扫过林浅，最后落在儿子身上："我听说你动用了海景别墅，以为有什么重要客户。没想到..."他冷笑一声，"是为一个小设计师过生日。"
林浅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苏墨却上前一步，挡在他与父亲之间："林浅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也是..."
"也是什么？"苏擎宇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别告诉我你真对这个男孩动了感情。"
苏墨的下颌线绷紧："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苏擎宇的声音陡然提高，"当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毫无背景的设计师纠缠不清，损害苏氏声誉时，就关我的事！"
林浅感到一阵眩晕，羞辱与愤怒如潮水般涌来。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在这位商业巨头面前如同蝼蚁般渺小。
苏墨的声音冷得像冰："请你离开，父亲。这是我的私人聚会。"
"私人？"苏擎宇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那这是什么？上周你亲笔签字的联姻协议！周家已经同意了，只差最后签字仪式。"
林浅如遭雷击。联姻协议？上周签的字？他看向苏墨，后者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那份文件是你逼我签的空白协议！"苏墨咬牙道，"我已经明确拒绝了周家的提议。"
"白纸黑字，具有法律效力。"苏擎宇冷笑，将文件转向林浅，"看清楚，年轻人。这是我儿子的签名。你以为他真会为你放弃家族责任？"
林浅的目光落在文件末尾的签名上——确实是苏墨的字迹，优雅而有力。他的胃部绞痛，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林浅，"苏墨转向他，眼中带着罕见的慌乱，"那不是..."
"不用解释。"林浅强撑着最后的尊严，将珍贵的书放回桌上，"谢谢你的派对，苏总。我想我该走了。"
他快步走向门口，经过苏擎宇时，老人压低声音道："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退出。"
林浅没有回应，径直走出书房。客厅里，徐雅和其他客人已经察觉到异样，投来关切的目光。
"怎么了？"徐雅迎上来，"你脸色好差。"
"我们走吧。"林浅低声说，声音嘶哑。
回程的车里，徐雅几次欲言又止。林浅靠在车窗上，任由夜色从眼前掠过。苏擎宇的话像毒蛇般缠绕在心头——"你以为他真会为你放弃家族责任？"
是啊，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在苏墨心中比得上家族企业？那些深夜的钢琴曲，那些体贴的小礼物，也许只是苏墨惯用的笼络手段。而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沦陷了。
"是苏擎宇来了吗？"徐雅终于忍不住问。
林浅点头："他带来了苏墨和周家的联姻协议。有苏墨的亲笔签名。"
"什么？"徐雅猛踩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这不可能！苏墨对你..."
"对我什么？"林浅苦笑，"他从没明确表示过什么。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徐雅想反驳，但看到林浅苍白的脸色，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先回家休息吧。明天再弄清楚。"
回到家，林浅机械地洗漱，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手机亮起，苏墨的来电显示跳出来。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最终按下了拒接键。
紧接着是一条短信：「林浅，那文件是陷阱。请给我解释的机会。」
林浅将手机扔到一旁。解释什么？签名是真的，协议是真的。也许苏墨确实对他有好感，但在家族利益面前，这点好感又算什么呢？
第二天清晨，林浅顶着黑眼圈来到工作室。刚推开门，一大束白玫瑰就映入眼帘，放在他的工作台上，旁边是个精致的礼盒。
"苏墨一早派人送来的。"徐雅担忧地看着他，"要退回去吗？"
林浅摇头，拿起花束上的卡片：「无论你听到什么，请记住雨夜里的钢琴曲是真的。——M」
雨夜的钢琴曲...那个卸下所有伪装的苏墨。林浅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枚造型独特的袖扣——蝴蝶破茧的设计，与他们合作的"重生"系列相呼应。
"你要见他吗？"徐雅轻声问。
林浅将礼盒合上："我不知道。"
接下来的三天，苏墨每天都会送来礼物和手写卡片，但本人始终没有出现。林浅从最初的愤怒转为困惑，最后变成一种钝痛。他试图专注于工作，却发现自己的创意完全枯竭。
第四天早晨，徐雅冲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出事了！苏氏集团爆出财务丑闻，股价暴跌！"
林浅抓过报纸，头版赫然是苏擎宇阴沉的脸，标题写着《苏氏集团涉嫌财务造假，证监会介入调查》。
"苏墨呢？"林浅急切地问。
"报道说他已经三天没在公司露面了。"徐雅指着内页的一小段文字，"据说被家族紧急召回去处理危机。"
林浅立刻拨打苏墨的电话，却直接转入语音信箱。他又给陈明发信息，同样石沉大海。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苏墨不是不想联系他，而是不能。
当天下午，林浅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林设计师？"一个女声问道，"我是周雨薇，苏墨的...前未婚妻。"
林浅的心跳加速："周小姐？"
"我在巴黎看到新闻，很担心苏墨。"周雨薇的声音带着法国口音，"他父亲一向专横，这次危机恐怕会拿苏墨当替罪羊。我联系不上他，想问问你..."
"我也联系不上。"林浅的胃部绞痛，"自从四天前..."
"四天前？"周雨薇敏锐地捕捉到时间点，"发生了什么？"
林浅简略地描述了生日派对和苏擎宇带来的联姻文件。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那个老狐狸...林先生，那份协议是伪造的。苏墨两年前就解除了和我的婚约，他现在爱的人是你。"
林浅握紧手机："可是签名..."
"苏擎宇有苏墨签名的空白信纸，用来处理紧急公务。"周雨薇解释，"他一定是利用了那个。苏墨亲口告诉我，他永远不会接受家族安排的婚姻，尤其是遇见你之后。"
林浅的眼前浮现出苏墨在书房里看他的眼神，那么柔软，那么真实...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问道，声音颤抖。
"等他联系你。"周雨薇说，"苏墨很聪明，他会想办法的。只是...别放弃他，好吗？他需要有人真正站在他那边。"
挂断电话后，林浅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在苏墨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因为自尊和猜疑而将他推开。
但现在已经太迟了。苏墨音信全无，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林浅只能每天查看财经新闻，从字里行间寻找蛛丝马迹。
一周后的深夜，林浅仍在工作室加班。电话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号码。
"林浅。"是苏墨的声音，但异常疲惫。
"苏墨！"林浅几乎握不住手机，"你在哪？还好吗？"
"我没事。"苏墨简短地说，"只是...暂时不能见面。父亲冻结了我所有账户，派人监视我的行动。这个号码只能用一次。"
林浅的心揪成一团："我能做什么？"
"相信我。"苏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那份协议是假的。我从未，也永远不会同意任何联姻。自从..."
他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嘈杂打断，接着是陈明急促的低语："苏总，他们来了！"
"林浅，记住——"苏墨的话没说完，通话就中断了。
林浅回拨过去，提示号码已注销。他呆坐在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渐渐熄灭。苏墨的处境显然比他想象的更危险，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第二天，林浅做出了决定。他拨通了徐雅的电话："我要接受伦敦艺术学院的邀请，去英国进修一年。"
"什么？"徐雅惊呼，"现在？那苏墨..."
"如果他真的..."林浅吞咽了一下，"真的在乎，他会找到我。无论我在哪里。"
挂断电话后，林浅开始整理工作室。在抽屉最深处，他发现了那个雨夜苏墨留给他的手帕，已经洗净却一直没机会归还。他将手帕贴近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一晚的雨水和钢琴声的气息。
也许有些故事，注定无法圆满。就像那首未弹完的《雨滴前奏曲》，在最动人的时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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