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姜晚星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冷汗浸湿了后背，她蜷缩在床角，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左手腕内侧的疤痕。窗外，城市的灯光掩盖了星空，只有最亮的几颗星星倔强地闪烁着。
电脑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光。姜晚星赤脚走到书桌前，点开昨晚拍摄的星空照片。猎户座的腰带三颗星排成一条直线，像天空中的路标。她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片刻，登录了一个名为"星空树洞"的匿名论坛。
【用户Star发布新主题：今晚的星星也很寂寞】
[图片：猎户座星云特写]
正文：连续第三十七个失眠夜。医生说需要与人交流，但人类的语言比星轨更难捕捉。有人也看着同样的星空吗？
发送键像是一个悬崖，姜晚星闭上眼睛才敢点下去。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在网络上留下痕迹。校园暴力事件后，她把自己封闭在摄影的世界里，相机成了她唯一的安全区。
"叮——"
回复提示音来得意外地快。姜晚星猛地睁开眼，屏幕上已经有一条回复：
【用户L：星星不寂寞，它们相隔光年却依然彼此守望。猎户座α和β虽然永远不能靠近，但它们知道对方就在那里。就像现在，我看着你拍下的同一片星空。】
姜晚星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发抖。这个陌生人的文字像一滴温水落入她冰封的湖面。
她小心翼翼地回复：【你知道猎户座在希腊神话中的故事吗？】
【L：被蝎子追杀永不相见的悲剧？但换个角度看，正是这种永恒的追逐让猎户座成为冬季星空中最耀眼的星座。有时候，我们的伤痕会成为光进入内心的缝隙。】
姜晚星愣住了。这个陌生人仿佛能透过像素和代码，看见她藏在照片背后的伤痕。
窗外，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姜晚星犹豫了很久，终于打下两个字：【晚安。】
几乎是立刻，回复就来了：【早安，Star。今天的日出时间是5:42分，如果你在窗边，现在应该能看到金星了。】
姜晚星转头看向窗外，果然，一颗明亮的星辰挂在渐亮的天幕上，像黑夜留给白昼的最后一句情话。
———
陆沉屿关掉直播摄像头，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他扯下领口别着的麦克风，随手扔在桌上。
"今天的直播数据很好，粉丝们都很喜欢新环节。"助理程诺递给他一杯冰美式，"不过品牌方希望下次能多提一下他们的新产品。"
陆沉屿冷笑一声："两百万人围观我的生活，还不够？"
"这是合约内容。"程诺面无表情地提醒，"别忘了，是你选择做'心理学魔法师'的。"
这个讽刺的称号让陆沉屿眼神一暗。三年前，一段他分析校园暴力心理的视频意外走红，从此他被困在这个"完美治愈者"的人设里。没人知道，镜头外的他比大多数来访者更需要心理医生。
程诺离开后，陆沉屿打开抽屉，取出另一部手机。这是他的秘密基地，没有精心设计的人设，没有必须维持的形象。他登录"星空树洞"，漫无目的地浏览着。
一张星空照片突然闯入视线。猎户座星云，但拍摄者捕捉到了大多数人会忽略的暗星细节。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配文——"今晚的星星也很寂寞"。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他紧锁的某处心门。
他点开发帖人主页——"Star"，一个没有任何其他信息的账号。陆沉屿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片刻，然后敲下回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这个陌生人说这么多，只知道当阳光照进房间时，他竟然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
三周后的周五，姜晚星已经习惯了每晚与"L"的星空对话。他们从天文聊到摄影，偶尔也谈及失眠和噩梦，但都小心避开现实生活的细节。这是姜晚星三年来第一次与人建立联系，哪怕只是虚拟的。
"今天有暴雨预警，您确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拍摄吗？"快递小哥担忧地看着瘦弱的女孩和她庞大的摄影器材。
姜晚星点点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孤独星球》杂志的截稿日。"
暴雨来得比预报的更快。姜晚星刚踏出地铁站，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她护着相机冲进最近的一家书店——"银河书店"，招牌是一颗褪色的蓝色星球。
书店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个高挑的男人，黑色毛衣衬得肤色冷白。姜晚星本能地避开人群，走向最里面的摄影区。
那本《孤独星球》静静地躺在书架上，书脊已经有些磨损。姜晚星伸手去取，就在这时，书店的音响突然播放起一首钢琴曲，惊得她手一抖，厚重的书从架上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两张泛黄的便签纸从书页中飘了出来。
第一张字迹清秀：「如果宇宙有尽头——」（2019.6.10）
第二张笔锋锐利：「——我会在那里开家奶茶店」（2025.6.7）
姜晚星的呼吸停滞了。第一张是她六年前留下的，那时她刚考上摄影系，满怀憧憬。而第二张...她颤抖着翻到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署名：L。
"看来我们喜欢在书里藏秘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姜晚星转身，看到刚才角落里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雨水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檀香，他弯腰捡起便签，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突然怔住。
"Star？"他迟疑地问。
姜晚星倒退一步，论坛ID被叫出的震惊让她几乎窒息。但更让她心跳停滞的是对方接下来的话：
"我是L。"他说，嘴角微微上扬，"真巧，我们竟然在同一天选了同一本书。"
窗外，暴雨如注，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为这场相遇倾倒泪水。
姜晚星的内心掀起波涛，千层怒浪在奔涌，社恐冰封的世界在被不断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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