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星的指尖在颤抖。
她盯着面前的男人——不，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手中那张署名为"L"的便签。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你...你就是L？"她的声音细如蚊呐，几乎被书店里正在播放的钢琴曲淹没。
陆沉屿看着眼前这个像受惊小鹿般的女孩，嘴角不自觉地上扬。Star，那个在论坛上用星空照片讲述孤独的女孩，竟然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她比他想象中更瘦小，苍白的皮肤下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一双杏眼在厚重的刘海下闪烁，像躲在云层后的星星。
"看来大数据比我们更早知道这个相遇。"他轻声说，将便签递还给她，"我是陆沉屿。"
姜晚星没有接过便签。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相机带。现实中的相遇打破了她与L之间那种安全距离。此刻她只想逃离，回到她那间只有星空投影仪陪伴的公寓。
"我...我得走了。"她后退一步，差点撞上书架。
陆沉屿注意到她的不适，做了一个他平时绝不会做的举动——他后退了两步，拉开安全距离。
"雨太大了，"他指了指窗外如注的暴雨，"至少等雨小一点？我可以去那边坐着。"他指向书店另一端的角落，"或者我离开也可以。"
姜晚星摇摇头，又点点头，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她的社交恐惧症正在发作，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像往常那样害怕面前这个男人。也许是因为在过去的二十一天里，她已经在星空下向他倾诉了太多。
"留下。"她终于挤出一个词，然后迅速补充，"我是说...你可以留下。"
陆沉屿笑了，眼角泛起细纹："我去买两杯热可可？银河书店的可可里有真正的银河。"他指了指天花板，姜晚星抬头，发现天花板上投射着星空图案。
五分钟后，他们坐在书店最角落的两把扶手椅上，中间隔着一张小圆桌。热可可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姜晚星小口啜饮着，奶油沾在她的上唇，像一抹星光。
"所以，"陆沉屿打破沉默，"你真的是Star。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他顿了顿，"也没想到我们会在同一座城市。"
姜晚星的手指绕着杯沿画圈："我看了你的资料...你是心理学博主？"
陆沉屿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你查过我？"
"不！"姜晚星急忙摇头，"是...是可可端来的时候，店员认出了你。她说你是很有名的网红。"
陆沉屿松了口气，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习惯了被两百万人关注，却在这个女孩面前因为被认出而感到不安。
"那个账号只是工作。"他轻声说，"L才是真实的我。"
姜晚星抬起头，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Star也是真实的我。"
两人相视一笑，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
"陆先生，您确定要把下周读书会的主题改成'孤独与星空'吗？"电话那头，活动策划人声音里满是困惑，"我们已经宣传了一周的'亲密关系心理学'了。"
陆沉屿站在公寓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自从三天前在银河书店遇见姜晚星，他的思绪就像被引力扰乱的星轨。
"改主题。"他简短地说，"我会亲自调整内容。"
挂断电话，他打开电脑，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整整齐齐地收藏着数十张星空照片——全部来自姜晚星的摄影账号。这个账号只有不到五百粉丝，每张照片下寥寥几条评论，但陆沉屿追踪了整整两年。
他点开最新的一张：猎户座从城市天际线升起的景象。拍摄地点很明显是城西的观景台。照片的角落里，有一抹模糊的身影——姜晚星自己的影子。
陆沉屿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上的那个模糊轮廓。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愣住了。作为心理学博主，他太清楚这种行为的含义——他在渴望与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建立联系。
手机突然震动，是程诺发来的消息："品牌方对你上次直播的数据很满意，但他们希望下次能多展示产品。对了，读书会改主题是怎么回事？"
陆沉屿没有回复。他打开另一个窗口，开始为读书会准备新的PPT。第一页，他放上了姜晚星拍摄的仙女座星系照片。
———
"晚星？真的是你！"
姜晚星僵在咖啡店门口，手里的相机包差点滑落。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林妍，她大学时期的"噩梦"，现在正穿着时尚编辑的制服，满脸假笑地向她走来。
"听说你辞职做自由摄影师了？"林妍上下打量着她，"真勇敢。不过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没有关系很难接到好项目吧？"
姜晚星的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三年前，正是林妍带头将她锁在漆黑的器材室里一整夜，导致她患上严重的社交恐惧症。
"我...我只是来买咖啡。"她终于挤出一句话，转身想走。
林妍却一把拉住她："别急着走嘛。对了，前天我在银河书店看到你和陆沉屿在一起？"她的眼睛眯起来，"没想到你这种社交障碍也能勾搭上网红。"
姜晚星的脸刷地变白："我们只是...偶然遇见..."
"哦？"林妍笑得意味深长，"那你知道他有多少疯狂女粉吗？她们要是知道你这种'装清纯'的货色接近她们的偶像..."她故意没说完，掏出手机对着姜晚星拍了一张，"回头聊。"
姜晚星逃也似地离开咖啡店，心脏狂跳不止。转过两个街角后，她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后背。
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姜小姐您好，我们是星辰科技市场部，看过您的星空摄影作品，想邀请您参与我们新产品的宣传拍摄。不知您是否有兴趣详谈？"
姜晚星盯着手机屏幕，一时忘记了呼吸。星辰科技——那是陆沉屿代言的主要品牌之一。
———
"你疯了吗？"程诺将平板电脑摔在陆沉屿面前，"读书会现场有人拍到你用这个摄影师的作品做背景，现在粉丝都在扒她是谁！"
陆沉屿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屏幕。果然，社交平台上已经有人贴出了姜晚星的摄影账号截图，评论区一片沸腾。
“'陆老师从来不用别人的作品，这肯定是特别的人'，"程诺念着一条热门评论，"'照片角落里有女生的影子，该不会是女朋友吧？'你知道你的粉丝里有多少女友粉吗？"
"所以？"陆沉屿关上平板，"我只是欣赏她的作品。"
程诺眯起眼睛："你最近很反常。先是改读书会主题，然后是在直播里用素人作品...这个姜晚星，就是那天书店里的女孩对吧？就是论坛上那个Star？"
陆沉屿没有回答，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已经出卖了他。
"我调查过她，"程诺压低声音，"两年前你拒绝合作的摄影师名单里就有她。当时你说'不需要第二个只会拍商业糖水的摄影师'。"
“那是两年前。"陆沉屿冷冷地说。
"她还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大学时因为心理问题休学一年。你觉得品牌方会喜欢这样的合作对象吗？"
陆沉屿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不要再调查她。"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这是我的私事。"
程诺愣住了。三年来，他从未见过陆沉屿为任何人失控。
就在这时，陆沉屿的手机亮了起来。是一条来自姜晚星的消息：
"星辰科技联系我合作...这是你推荐的吗？"
陆沉屿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他快速回复："不是。但他们很有眼光。"
犹豫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周末的读书会，主题是孤独与星空。如果你来，我会很荣幸。"
发完这条消息，他抬头看向程诺："取消我下周所有的商业活动。"
"什么？为什么？"
陆沉屿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因为我要去看星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