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星站在老式投影仪前，手指微微发抖。清晨整理旧物时，她在大学时期的硬盘备份里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藏着十几张被遗忘的流星雨活动照片——正是六年前那晚缺失的记忆碎片。
投影仪将第一张照片投在墙上：年轻的陆沉屿站在天文台望远镜旁，眉头紧锁地听着她讲解。照片中的她穿着天文社制服，手指向夜空，而陆沉屿的目光却落在她脸上，神情复杂得难以解读。
"这张..."陆沉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完全不记得了。"
姜晚星点击切换到下一张。这张更令人不安——她正低头调试望远镜参数，而背景里的林妍举着手机，镜头明显对准了他们两人，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她在监视我们。"姜晚星的声音发紧，"那晚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第三张照片让两人同时屏住呼吸：陆沉屿抓着她的手腕，嘴唇紧抿，似乎在急切地说着什么。她的表情震惊而困惑，背景显示时间已是凌晨一点，活动本该结束了。
"我们在争论什么？"姜晚星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照片中陆沉屿紧绷的侧脸。
陆沉屿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深呼吸："我需要回老宅一趟。"
"现在？"
"我父亲的书房可能藏着线索。"他转身时眼神锐利如刀，"关于静好纺织厂，关于林妍父亲死亡的真相。"
姜晚星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腕上的旧伤疤——每当他情绪波动时就会有的小动作。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陆沉屿摇头："太危险了。林妍可能还在监视我们。"
"正因为危险，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姜晚星关掉投影仪，室内顿时暗了下来，"六年前我们分开面对，结果一个进了医院，一个进了器材室。这次不一样。"
陆沉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让那些平日里隐藏的疲惫无所遁形。
———
陆家老宅坐落在城郊半山腰，三层欧式别墅被茂密的松柏环绕，透着久无人居的冷清。姜晚星跟在陆沉屿身后，看着他输入密码的手指微微发抖——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几乎从不踏足这里。
"书房在二楼。"陆沉屿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灰尘在阳光下飞舞，"父亲的所有工作文件都锁在那里。"
姜晚星踏上铺着波斯地毯的旋转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时光的断层上。这栋房子太安静了，仿佛连空气都凝固在陆父去世的那一天。
陆沉屿径直走向书房角落的保险柜，输入一组数字——错误。他又试了父亲的生日、母亲的忌日、公司的成立日，全部错误。
"最后一次尝试。"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1225。"
保险柜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开了。
"圣诞节？"姜晚星疑惑道。
陆沉屿摇头："2016年12月25日...我出院的日子。"
保险柜里整齐码放着几十个文件夹，最显眼的一个贴着"静好纺织厂-林卫东案"的标签。陆沉屿取出它时，一张照片飘落在地——是年轻的陆父与一群工人的合影，前排中间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举着抗议牌，牌子上写着"还我健康"。
"这就是林妍的父亲？"姜晚星捡起照片，注意到林卫东手腕上有奇怪的淤青。
陆沉屿快速翻阅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不是普通的劳资纠纷...他们在工厂里秘密进行药物测试。工人不知情，成了实验对象。"
姜晚星倒吸一口冷气："你父亲参与其中？"
"不，他在调查。"陆沉屿指着一份调查报告，"父亲发现后试图阻止，但对方势力太大。林卫东死亡当天，父亲正准备向媒体曝光。"
文件最后一页是一份名单，列着十几名工人的名字和"副作用症状"：失眠、幻觉、记忆缺失...最后一行赫然写着："林卫东，心脏骤停，死亡。"
"所以林妍认为你父亲见死不救..."姜晚星恍然大悟，"而她把复仇目标转向了你。"
陆沉屿突然合上文件，脸色惨白："等等...副作用里有记忆缺失。那晚流星雨活动，天文社提供的热饮..."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什么。那不是巧合，不是意外——他们被下了药。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惊悚。姜晚星接起电话，脸色骤变："什么？...好，我们马上回来。"
"是程诺。"她挂断电话，声音发紧，"林妍刚刚在直播中爆料，说今晚七点要在大学天文台'还原真相'。她已经联系了所有主流媒体。"
陆沉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天文台...就是六年前那个地方。她要重现场景。"
"还有更糟的。"姜晚星咬着下唇，"她声称手上有我们那晚的完整录像，能证明你...对我做了不好的事。"
陆沉屿一拳砸在书桌上，震得文件散落一地。姜晚星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样子——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
"我们去天文台。"他一字一顿地说，"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
傍晚六点半，姜晚星和陆沉屿悄悄潜入大学校园。天文台坐落在小山坡上，白色圆顶在夕阳下泛着血色光芒。媒体车辆已经围满了入口，长枪短炮对准了紧闭的大门。
"走后门。"陆沉屿拉着姜晚星绕到侧面，"天文台有个紧急出口，只有社员知道。"
姜晚星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
"我查了建筑图纸。"陆沉屿简短回答，但姜晚星注意到他眼神闪烁——他在撒谎。
他们从维修通道进入天文台内部，昏暗的走廊里回荡着林妍通过麦克风放大的声音："...今晚，我将向大家展示陆沉屿不为人知的一面。六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对一个无辜女孩做了什么..."
声音来自主观测室。姜晚星和陆沉屿贴着墙壁靠近，透过门缝看到林妍站在投影屏前，周围架着七八台摄像机。屏幕上正是那张陆沉屿抓着她手腕的照片，被刻意调成了阴森的色调。
"这张照片拍摄于凌晨一点，活动早已结束。"林妍的声音充满恶意，"为什么陆沉屿还留在天文台？为什么他要抓住姜晚星的手？接下来的录像会告诉大家真相..."
姜晚星感到陆沉屿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正要推门而入，姜晚星却拉住他，指了指侧面的一台笔记本电脑——那才是录像的真正来源，投影屏只是幌子。
陆沉屿点头会意，悄无声息地向电脑移动。就在这时，林妍突然话锋一转："可惜我们的另一位主角似乎怯场了。不过没关系，我准备了替代品..."
她拍了拍手，两个保安拖着一个被蒙住眼睛、绑住双手的女生走进来。姜晚星差点惊叫出声——那是她大学时期唯一的朋友，苏晓。
"这位苏同学当年可是目击者之一。"林妍残忍地笑着，"让我们听听她怎么说。"
她粗暴地扯下苏晓嘴上的胶带，苏晓立刻哭喊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只是来找晚星拿钥匙..."
林妍甩了苏晓一耳光："撒谎！你在警察局做笔录时说看到陆沉屿给姜晚星下药！"
姜晚星再也忍不住，冲进房间："放开她！苏晓根本不在场，你伪造了笔录！"
所有摄像机立刻转向她。林妍先是一惊，随即露出胜利的笑容："终于现身了，我们的女主角。怎么，陆沉屿没勇气一起来？"
"我在这。"陆沉屿的声音从控制台方向传来，他手中举着那台笔记本电脑，"各位媒体朋友，建议你们检查一下这台电脑里的'录像'——不过是十几张照片的幻灯片放映而已。"
现场一片哗然。林妍脸色铁青，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剂："你以为我只有这一手准备？这支药剂和六年前的一模一样，想试试吗？"
陆沉屿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你承认了下药？"
"承认又怎样？"林妍歇斯底里地大笑，"你们陆家害死我父亲时，有人追究吗？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猛地冲向姜晚星，针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陆沉屿一个箭步挡在姜晚星面前，针头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
现场顿时大乱。保安试图控制局面，记者们争相拍摄，苏晓趁机挣脱束缚。在一片混乱中，林妍突然爬上观测台，举着针剂对着镜头大喊："陆沉屿，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我父亲死前承受的痛苦，我要你十倍奉还！"
她按下遥控器，投影屏切换成一段模糊的视频——年轻的陆沉屿在天文台角落痛苦地蜷缩着，手里拿着什么反光的东西...
"看啊！这就是你们崇拜的心理学大师！"林妍尖叫道，"他当时正准备割腕自杀！而我们的姜晚星小姐，就在隔壁房间昏迷不醒！"
姜晚星如遭雷击。视频中的场景与她的噩梦片段完美重合——原来那晚她听到的闷响和呻吟，是陆沉屿在隔壁房间自残。
陆沉屿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声音异常冷静："林妍，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父亲当时尽力了，他甚至因此得罪权贵，最终..."
"闭嘴！"林妍歇斯底里地打断他，"你们陆家都该下地狱！"
她再次扑来，这次目标是陆沉屿。姜晚星本能地挡在他前面，两人一起摔倒在地。针剂飞出去，砸在墙上碎裂，无色液体流了一地。
警笛声由远及近。林妍被保安控制住，媒体记者被请出现场。当最后一名闲杂人等离开后，姜晚星才注意到陆沉屿的手臂在流血——不是刚才的划伤，而是旧伤疤裂开了。
"你的手..."她心疼地捧起他的手腕。
陆沉屿摇头，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一道红痕："你受伤了。"
"比起这个..."姜晚星的声音哽咽，"那晚你...是因为药物副作用才..."
陆沉屿轻轻点头："药物诱发了我潜在的抑郁倾向。但真正让我崩溃的是..."他深吸一口气，"我听到你在隔壁房间呼救，却无力帮忙。那种绝望感击垮了我。"
姜晚星的眼泪终于落下。六年的谜团在此刻解开——他们不是命运的玩偶，而是共同经历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林妍利用药物放大了他们的心理创伤，让他们一个陷入自杀冲动，一个陷入幽闭恐惧。
"我们该走了。"陆沉屿帮她擦去眼泪，"程诺会处理后续事宜。"
他们搀扶着走出天文台，夜空已繁星点点。姜晚星突然停下脚步，指向天空："看，天蝎座和猎户座。"
陆沉屿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两颗明亮的恒星在夜空中遥遥相对。
"古希腊传说中，猎户被蝎子蛰死，宙斯将他们安置在天球两端，永不相见。"姜晚星轻声说，"但现代天文学证明，天蝎座α星和猎户座β星其实是同一星云诞生的姊妹星。"
陆沉屿明白她的隐喻，轻轻握住她的手："就像我们。"
———
回到姜晚星公寓已是深夜。陆沉屿处理完伤口后，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姜晚星端来两杯热茶，在他身边坐下。
"明天程诺会召开记者会澄清一切。"陆沉屿盯着茶杯说，"但有一件事我需要先告诉你。"
姜晚星望向他："什么事？"
"国际心理学协会邀请我下个月去伦敦做主题演讲。"他停顿了一下，"同一时间，巴黎摄影节也向你发出了邀请，希望展出你的'孤独星球'系列。"
姜晚星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早上才收到邮件..."
"程诺告诉我的。"陆沉屿苦笑，"他担心我们会因为'感情用事'而错过职业机会。"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姜晚星明白这个抉择的重量——六年前的创伤刚刚揭开，他们需要时间疗伤，但职业机会稍纵即逝。
"你去伦敦。"她最终开口，"我去巴黎。我们...保持联系。"
陆沉屿抬头看她，眼神复杂："你确定吗？"
"不确定。"姜晚星诚实地说，"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为了彼此放弃机会，总有一天会后悔。而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背负这种重量。"
陆沉屿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脖子上的伤痕："理性的选择。但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受？"
姜晚星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因为我们是人，不是星座传说。即使知道两颗星本质相连，依然会为它们在天球两端的距离感到疼痛。"
陆沉屿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低沉："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安全依恋'——最好的关系不是彼此束缚，而是知道对方会在你探索世界时等你回家。"
"那我们试试看？"姜晚星抬头看他，"各自飞一会儿，再分享见闻。"
陆沉屿点头，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约定好了。"
窗外，天蝎座和猎户座在夜空中各自闪耀，但没人能否认它们诞生于同一片星云。就像此刻相拥的两人，即使即将分离，灵魂深处的联结也已无法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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