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日内瓦的雨来得突然。姜晚星站在联合银行大厦前，手指紧攥着那把黄铜钥匙，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驼色风衣上。陆沉屿撑开黑伞罩住两人，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衬衫传递到她的身上。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声音里藏着难以察觉的紧绷。
姜晚星点头，喉咙却干涩得说不出话。保险箱里可能装着母亲死亡的真相，也可能彻底改变她和陆沉屿之间的关系。昨晚她梦见母亲站在血红色的月亮下，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银行内部冷气十足。大理石地面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脚步声在挑高穹顶下回荡。办理手续时，陆沉屿的手始终轻搭在姜晚星腰后，像一道无声的支撑。
"B23号保险箱。"柜员递来登记簿，"请在这里签名，姜小姐。"
签名笔在姜晚星手中微微发抖。她写下名字时，注意到前一栏的签名日期是2005年5月17日——母亲死亡前两天。那个签名已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母亲特有的笔迹：最后一笔总是微微上扬，像流星划过夜空的轨迹。
地下保险库的门缓缓开启，冷白色的LED灯照亮一排排金属柜。B23位于最里侧的角落，比其他保险箱小一圈，表面覆盖着薄薄的灰尘。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姜晚星深吸一口气，拉开小门——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信封和一个小型冷冻管，管内装着少许淡蓝色粉末。
陆沉屿接过冷冻管对着灯光查看，眉头紧锁："需要专业实验室分析，但这包装...是生物样本专用。"
信封里是一本薄日记和几张照片。姜晚星翻开第一页，母亲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
"2003年8月15日：今天会诊了一个特殊病例，11岁男孩，陆明远的儿子。症状类似早发性阿尔茨海默症，但MRI显示基底核区有异常蛋白质沉积，与静好纺织厂工人完全一致..."
姜晚星猛地抬头看向陆沉屿，他脸色瞬间惨白。
"你...十一岁时生过病？"她轻声问。
陆沉屿摇头，但眼神开始游移："我不记得...父亲说我小时候很健康。"
他们继续往下读。随着日记页翻动，一个可怕的真相逐渐浮现：陆明远发现儿子被静好制药秘密注射实验性药物后，假装合作实则收集证据。姜玥是唯一诊断出真实病因的医生，两人秘密合作调查。
"2005年5月10日：陆今天带来了决定性证据——静好高层会议录音，明确提到将工人和'特殊病例'（包括儿童！）作为'Phase 3试验体'。我们决定下周一向WHO举报..."
最后一篇日记写于5月17日，字迹潦草：
"有人监视公寓。已将所有副本存银行，钥匙交给护士长安娜。如果出事，希望星星长大后能找到真相。陆承诺会保护她，但我担心他也被盯上了。那个叫陈默的安全主管今天出现在医院..."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三天后，姜玥因"药物过敏"去世。
姜晚星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保险箱柜门。母亲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谋杀。而陆沉屿...
她转向他，发现他正死死盯着那张MRI照片——扫描图像上清晰地标注着"Silas Lu, 11Y"。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右手无意识地按住太阳穴。
"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年夏天我住了两个月医院，父亲说是常规检查...但每天晚上都有人来给我打针，然后我就会做奇怪的梦..."
他突然抓住姜晚星的手腕："那些梦里有你。"
姜晚星心跳骤停："什么？"
"一个小女孩，站在星空下数星星...我看不清脸，但知道是你。"陆沉屿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这不是巧合，对吗？我们之间的联系...那些同步的痛苦和幻觉..."
照片堆最下方露出一张泛黄的纸片。姜晚星抽出来，发现是母亲手绘的某种分子结构图，角落标注着"NT-7神经毒素，逆转录载体"。
就在这时，陆沉屿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同一瞬间，姜晚星感到一阵剧痛穿透太阳穴，眼前闪过零碎画面：医院走廊、奔跑的脚步声、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拉着小女孩的手...
"妈妈...？"她恍惚中呢喃。
画面切换，她看见少年时期的陆沉屿躺在病床上，手臂连着输液管，而母亲正在调整点滴速度...
幻象消失得和出现时一样突然。姜晚星发现自己跪在陆沉屿身边，两人都大汗淋漓。银行保安闻声赶来，但被陆沉屿摆手示意没事。
"又来了...这次是记忆吗？"他声音嘶哑，"你看到了什么？"
姜晚星描述了她看到的画面，陆沉屿的瞳孔微微扩大："我也看到了...但角度不同。我是从病床上看出去的，你母亲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肯定是你。"
他们沉默地整理好材料离开银行。雨已经停了，但日内瓦的天空依然阴沉。回酒店的路上，陆沉屿格外警觉，几次突然回头查看。
"怎么了？"姜晚星小声问。
"我们被监视了。"他紧握她的手，"从银行出来就一直有辆灰色奔驰跟着。"
姜晚星脊背发凉，不自觉地加快脚步。酒店大堂里，陆沉屿突然拉着她拐进咖啡厅，从侧门绕到电梯间。
"甩掉了？"她喘着气问。
陆沉屿摇头，按下电梯按钮："不确定，但我们需要立刻离开日内瓦。陈默知道你会来银行，他背后的人肯定也——"
电梯门开启，里面站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姜晚星本能地后退一步，但其中一人已经微笑着开口："陆博士？莫里斯教授派我们来接您去苏黎世大学，关于您缺席演讲的事。"
陆沉屿紧绷的肩膀略微放松："学术委员会的？"
"是的。"那人出示证件，"教授说您的研究太重要，特意安排了私人会谈。"
陆沉屿犹豫地看向姜晚星。她明白他的顾虑——分开很危险，但错过这个机会可能毁掉他的职业生涯。
"你去吧。"她轻声说，"我回房间整理资料，等你回来再决定下一步。"
陆沉屿沉思片刻，最终点头："两小时。锁好门，别给任何人开门。"
电梯门关闭前，他的目光仍牢牢锁在姜晚星脸上，仿佛要将她的影像刻进脑海。
———
酒店房间里，姜晚星将材料摊在床上仔细研究。母亲日记中夹着几张便签，上面记录着一串数字和字母组合，像是密码。她试着用自己生日解码，无果。
窗外，日内瓦湖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姜晚星拿起那支冷冻管对着台灯观察，淡蓝色粉末在光线下闪烁如星辰。如果这真的是NT-7样本，为什么母亲要保存它？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检查冷冻管底部」
姜晚星浑身紧绷。谁在监视她？她犹豫片刻，还是戴上橡胶手套（从酒店急救包里找到的），小心旋开冷冻管盖子。管底贴着一个微型芯片，几乎透明。
正当她试图取出芯片时，门铃响了。
"客房服务。"一个女声说，"您预订的晚餐。”
姜晚星屏住呼吸——她没有订任何东西。悄悄凑近猫眼，她看到一个推着餐车的女服务员，但对方站姿过于挺拔，右手始终放在餐车下层。
"放门口就好，谢谢。"姜晚星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需要签单，女士。"服务员坚持道，同时瞥了一眼走廊尽头。
姜晚星后退几步，迅速将最重要的材料塞进背包，然后拨通陆沉屿的电话。响了三声后转入语音信箱。她发了一条简短信息：「有人冒充客房服务在我门外 不确定是不是陈默的人」
窗外，暮色已深。姜晚星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隔壁房间阳台相距不到两米，中间只有一道矮栏杆。她深吸一口气，跨上栏杆准备跳跃。
门锁传来电子音"滴滴"声，有人用门卡开锁。
姜晚星毫不犹豫地跃向隔壁阳台，落地时膝盖狠狠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她忍痛爬起，透过窗帘缝隙看到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进入她的房间，其中一个正是早上在电梯里自称学术委员会的人。
"阳台！"其中一人发现了开着的落地窗。
姜晚星转身冲进隔壁房间——谢天谢地，这间套房没人。她飞奔出门，沿着消防通道跑下楼梯。酒店后巷停着几辆出租车，她跳上第一辆。
"去中央车站，快！"
车子启动瞬间，她看到那两个男人冲出酒店正门。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陆沉屿：「别回酒店！学术委员会的人全是假的。去车站3号站台找我」
姜晚星紧攥着背包带，冷冻管和芯片安全地藏在内袋。母亲用生命保护的真相，现在由她来守护。而陆沉屿...想到他可能也经历过那些可怕的实验，她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出租车驶过日内瓦湖畔，夜色中的喷泉在灯光下如幻影般闪烁。姜晚星想起母亲日记最后一页写的话："真相有时比谎言更伤人，但唯有真相能带来真正的救赎。"
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她已做好准备。为了母亲，为了陆沉屿，也为了那些被静好制药夺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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