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姜晚星坐在公寓地板上，面前摊开着从行李箱暗袋里找出的旧笔记本——母亲姜玥的工作日志。皮质封面已经斑驳，内页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
"2005年3月12日：静好纺织厂第三例工人突发心脏衰竭，症状与药物中毒相似，但厂方坚称只是劳累过度..."
姜晚星的手指微微发抖。母亲是市立医院的内科医生，这些记录显然是她的私人调查。翻到下一页，记录更加令人不安：
"4月2日：林卫东（38岁）入院，症状与其他工人相同。血液检测显示异常蛋白质沉积，类似阿尔法突触核蛋白病变，但进展速度惊人..."
一张照片从笔记本中滑落：年轻的母亲站在医院走廊，身旁是几位穿着工装的男子，其中一人面容憔悴，正是林妍父亲年轻时的样子。照片背面写着："林卫东同意作证"。
姜晚星胸口发紧，继续往后翻。记录在五月突然变得潦草：
"5月15日：陆明远今天来医院警告我别插手。他说这事牵扯的人太多，连院长都被收买了。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工人死去..."
这是最后一则完整记录。之后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只残留半句话："如果他们发现我复制了资料..."
笔记本最后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母亲的笔迹："星星，如果你看到这个，去找陆教授。他欠我一个真相。"
姜晚星猛地合上笔记本，仿佛被烫到一般。窗外的闪电照亮她苍白的脸，雷声轰鸣中，她似乎听到母亲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去找陆教授...
但陆明远已经去世多年。唯一能找的，只有陆沉屿。
手机屏幕亮起，是航空公司通知：陆沉屿乘坐的BA328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预计明早抵达。姜晚星刚要回复，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跳出来：
"明天上午10点，左岸咖啡馆。关于你母亲的事，我知道的比陆家多。——陈默"
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姜晚星望向墙上《天蝎之泪》的照片，那个隐藏在星团中的图案此刻显得格外诡异——它像一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
伦敦希斯罗机场，陆沉屿站在值机柜台前，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护照边缘。航班延误通知让他的焦虑达到顶点，程诺最后那通中断的电话像根刺扎在心头。
"先生，您的登机牌。"地勤人员递来证件，"登机口将在两小时后开放。"
陆沉屿点头致谢，转身走向贵宾休息室。刚坐下，手机震动，是学术委员会主席莫里斯教授的邮件：
"陆博士，委员会对您昨日的表现深感忧虑。如您缺席明日最终场演讲，我们将不得不重新评估您的会员资格。"
陆沉屿闭上眼睛深呼吸。这场系列演讲是他进入国际学术圈的关键，缺席意味着多年心血付诸东流。但姜晚星那边的情况显然更加危急。
他正要回复，一通陌生号码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接通后，屏幕上出现陈默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陆博士，久仰。"陈默的声音低沉平稳，"冒昧打扰，但我想您会对这个感兴趣。"
视频角度切换，显示陈默手中拿着一份泛黄的文件——陆明远的亲笔信，日期是2005年5月20日，姜玥死亡前一周：
"姜医生，资料已安全转移。静好背后是跨国制药集团，他们的人已经盯上你。务必销毁所有副本，我会继续调查。——陆明远"
陆沉屿的血液瞬间冻结。父亲和姜晚星母亲认识？而且共同调查静好事件？
"这封信怎么会在你手里？"他声音紧绷。
陈默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上："我和你父亲是大学同学。他死前寄给我一些资料，包括这个。"他停顿一下，"我建议我们当面谈谈，尤其是关于姜小姐的安全问题。"
"你威胁她？"陆沉屿的声音危险地压低。
"恰恰相反。"陈默微笑，"我在保护她。就像当年你父亲试图保护姜玥一样。"视频突然中断，一条定位信息发来：巴黎左岸咖啡馆，明早10点。
陆沉屿立刻拨打姜晚星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
巴黎左岸咖啡馆，姜晚星坐在靠窗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已经冷掉的咖啡。窗外阳光明媚，与昨晚的暴雨形成鲜明对比，但她内心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陈默迟到了二十分钟。当他终于出现在门口时，姜晚星注意到他右手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奇特的戒指——银质底座上镶嵌着一颗深蓝色宝石，内部有星云状纹路。
"抱歉耽搁了，姜小姐。"陈默在她对面坐下，声音比昨天更加沙哑，"有些文件需要最后确认。"
服务生送来一杯黑咖啡，陈默啜饮一口，从公文包取出一个牛皮纸袋："首先，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
姜晚星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张她五岁时的照片——母亲抱着她站在花园里，背景是一栋欧式别墅。她倒吸一口冷气：那是陆家老宅。
"这...不可能。"她声音发颤，"我从没去过那里。"
"你母亲经常去。"陈默又取出一份文件，"从2003年开始，她每月都会拜访陆明远，名义上是医学交流，实则是交换静好案件的证据。"
姜晚星的世界天旋地转。母亲和陆沉屿父亲是盟友？那为什么陆明远会"警告"她别插手？
"你母亲死前三天，曾交给陆明远一份关键证据。"陈默压低声音，"但他没有按约定公开，而是在你母亲死后将其销毁了。"
"你有什么证据？"姜晚星攥紧了照片。
陈默从口袋掏出一把钥匙推到她面前："瑞士银行保险箱，存有你母亲留下的备份资料。密码是你的生日。"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陆明远不知道这个备份存在。"
姜晚星没有碰那把钥匙："为什么要帮我？你和静好基金会什么关系？"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直接的问题。简单说，我妹妹是静好纺织厂第一批受害者。我卧底基金会十年，就为收集证据。"他站起身，"保险箱里有全部答案，包括你母亲死亡的真相。"
他留下钥匙和一张写有银行地址的纸条，转身离开前最后说道："小心陆沉屿。他父亲为了保护他，手上沾了无辜者的血。这种家族基因，很难改变。"
姜晚星呆坐在原地，直到服务生来询问是否需要续杯。她机械地摇头，将钥匙和纸条塞进包中。刚走出咖啡馆，手机响起——是陆沉屿。
"你在哪？"他的声音异常紧绷，"我刚下飞机，程诺查到重要信息。"
"左岸咖啡馆，刚见完陈默。"姜晚星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他给了我一些关于我母亲的..."
"别相信他说的任何话！"陆沉屿几乎是吼出来的，"程诺查到陈默是静好制药的安全主管，专门负责'处理'知情者。我马上到你公寓，别去任何地方！"
电话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和撞击声，接着是忙音。姜晚星的心跳骤停，再次拨打时，陆沉屿的手机已关机。
———
伦敦时间上午11点，陆沉屿在希斯罗机场贵宾室突然捂住胸口倒地。工作人员惊慌地叫来急救人员，但检查显示他的心脏一切正常。剧痛持续了整整三分钟，然后像来时一样突然消失。
同一时刻，巴黎的姜晚星在出租车上感到一阵窒息，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司机担忧地从后视镜看她，她只能摆手示意没事。
这种超自然的痛苦共鸣持续到她在公寓楼下见到陆沉屿——他脸色苍白地站在台阶上，右手紧抓胸口，左手扶着行李箱，显然刚经历过同样的不适。
"你也感觉到了？"姜晚星气喘吁吁地问。
陆沉屿点头，额头上还有冷汗："像有人用刀捅进心脏。"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陈默给你看了什么？"
公寓里，姜晚星展示了母亲笔记本和陈默给的照片、钥匙。陆沉屿检查那把钥匙时，眉头越皱越紧："瑞士联合银行，和我父亲生前使用的同一家。"
"你相信陈默说的吗？关于你父亲..."姜晚星小心翼翼地问。
"不。"陆沉屿斩钉截铁，"但我相信他在利用这些离间我们。"他拿出手机调出一份文件，"程诺查到的，陈默不仅是静好安全主管，还是当年负责'处理'林卫东的人。"
姜晚星倒吸一口冷气："那他接近我是为了..."
"灭口。"陆沉屿声音冰冷，"你母亲留下的证据可能还在，而你是唯一知道线索的人。"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分界线。姜晚星突然意识到，她和陆沉屿正站在真相的悬崖边，而跳下去可能会彻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瑞士。"她轻声说，"保险箱里有答案。"
陆沉屿的手机再次响起，是莫里斯教授的最终通牒：如果不在六小时内返回伦敦，他的会员资格将被取消。同时，程诺发来一条加密信息："查了姜玥死亡记录，遗体火化异常迅速，死亡证明签名医生五天后车祸身亡。不是巧合。"
陆沉屿看向姜晚星，发现她正凝视着母亲与自己在陆家老宅的照片，眼中满是困惑与伤痛。
"我们必须去瑞士。"她抬起头，眼神坚定，"但你需要回伦敦，你的职业生涯..."
"不重要。"陆沉屿打断她，伸手轻抚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比起失去你，什么都不重要。"
姜晚星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六年前他们在天文台被迫分离，如今命运再次将他们推向抉择的十字路口——但这次，他们选择共同面对。
"一起去瑞士。"她轻声说，"然后...无论发现什么真相，我们一起承担。"
陆沉屿点头，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窗外，巴黎的阳光依然明媚，但两人都知道，他们即将踏入一场酝酿了二十年的风暴中心。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