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夜站在公寓门前，钥匙悬在锁孔前迟迟未动。昨晚他把䒙屿的音乐草稿全找了出来——散落在书架、抽屉甚至钢琴凳下的纸页，上面全是她纤细的字迹和跳跃的音符。整理它们的过程像是重新拼凑一颗破碎的心。
门锁发出咔哒声，森夜踏入这个充满䒙屿痕迹的空间。阳光透过纱帘，灰尘在光柱中起舞。三年来第一次，他没有被这种景象刺痛——䒙屿不在了，但她留下的光影依然在流动。
茶几上摆着夏止雨工作室的地址便条。森夜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下午三点到。"没有称呼，没有落款，简洁得像商务往来。
手机几乎立刻响起回复："已准备好茶和扫描仪。期待见到您和䒙屿小姐的音乐。"后面跟着一个微笑表情符号。
森夜皱眉。现代人过度使用表情符号的习惯总是让他不适，但某种说不清的情绪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忽略。他盯着那个黄色笑脸看了几秒，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
浴室镜子里，森夜审视着自己的形象：刮净的脸，整洁的深蓝色衬衫，甚至用了一点䒙屿留下的古龙水。这种刻意的准备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他为什么要为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如此费心？
"只是因为那些乐谱需要专业设备。"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声音在瓷砖墙面间回荡。
森夜小心地把䒙屿的乐谱装入公文包，却在最后一刻又抽出一张放回抽屉深处——那是他们一起创作的第一首曲子，太过私密，不适合与他人分享。公文包合上的瞬间，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森夜看到夏止雨站在门外，穿着淡绿色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头。她抬头直视猫眼，仿佛知道他在后面观察，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森夜深吸一口气才开门，"你怎么..."
"我想您可能需要帮助整理乐谱，"夏止雨举起一个纸袋，"而且带了和果子来配茶。"
森夜注意到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你熬夜了？"
夏止雨惊讶地眨眨眼，似乎没料到他会注意到这种细节。"啊...是的。在处理您那些胶片的最后影像，想尽可能提高分辨率。"
某种类似愧疚的情绪在森夜胸口轻轻刺了一下。这个女孩为了他的事熬夜，而他甚至没给她一个像样的感谢。
"进来吧。"他侧身让出通道，声音比平时柔和，"茶我自己有。"
夏止雨踏入公寓，好奇但克制地打量着四周。空间整洁得近乎苛刻，每件物品都有精确的位置——典型的INTJ性格体现。但她的目光很快被墙上的照片吸引，全是䒙屿在不同场合的影像。
"她真美，"夏止雨轻声说，"您的镜头如此...爱她。"
森夜僵在原地。"爱"这个词像一把钝刀插入他的肋骨。他曾经多么爱在镜头中捕捉䒙屿的每个瞬间，直到那个镜头永远失去了焦点。
"茶。"他生硬地转移话题，走向厨房。
夏止雨跟了进来，自然地接过烧水的工作。"您知道吗，我查了一些关于䒙屿小姐的资料。她最后那张专辑《雾中鸢尾》中，有首歌叫《显影》，歌词很特别..."
森夜的手停在茶杯上方，"...'在黑暗中等待光的形状，如同相纸等待显影的真相'。那是她最后写的歌词之一。"
"就像您的《盲视》系列，"夏止雨小心地倒入热水，"在失去一半视力后，反而看到了更深层的真实。"
茶叶在热水中舒展，香气弥漫开来。森夜注视着这个过程，想起䒙屿总说泡茶就像显影——需要恰到好处的时间和温度。
"你调查得很彻底。"他最终说道，语气中不无警惕。
夏止雨摇头，"不是调查，是理解。我想了解...是什么造就了Takahashi的摄影风格。"
"现在你看到了，"森夜端起茶杯，"一个残缺的人拍出的残缺作品。"
"不，"夏止雨直视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一个经历过地狱却依然能发现美的人。"
茶杯在森夜手中微微颤抖，热茶险些洒出。三年来自我封闭的生活让他不习惯这样直接的肯定，尤其是来自一个几乎陌生的人。
他们带着茶和乐谱来到书房。森夜铺开那些泛黄的纸页，上面满是䒙屿的笔迹和修改痕迹。夏止雨专业地开始分类整理，时而用手机拍下复杂段落以便后期放大查看。
"这里，"她突然指着一小段音符，"这个转调很特别，从C大调突然转到降E小调...几乎是痛苦的声音。"
森夜凑近看那段乐谱，䒙屿在旁边写着"夜的痛"。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是她对他车祸后疼痛的音乐描绘。
"您能哼一下吗？"夏止雨问，"我想感受一下旋律。"
森夜摇头，"我不..."
"请试试，"夏止雨鼓励道，"为了䒙屿。"
为了䒙屿。这个理由总能击穿森夜的所有防备。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哼出那段旋律。声音起初干涩走调，但渐渐找到了节奏。那是一段先上升后骤降的旋律，确实如同从光明坠入黑暗。
夏止雨安静地听完，眼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这不仅仅是关于身体疼痛，是吗？这是...心理上的坠落。"
森夜没有回答，但微微点头。䒙屿总是能看穿他的伪装，用音乐表达出他无法言说的感受。现在这个年轻女孩也做到了，以一种令他不安的准确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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