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洞府秘闻
冰冷、粘稠的黑暗。
沈序言的意识沉浮在无边的虚无之中，仿佛溺水之人，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灵魂深处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无情拖拽回去。
耳边似乎有隐约的、如同野兽般的沉重喘息，还有水滴落在石面上的单调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厚重的黑暗。沈序言艰难地撬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毛玻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凹凸不平的、覆盖着湿滑苔藓的灰黑色石壁。
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郁的土腥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身下是坚硬冰冷的岩石，硌得他浑身骨头都在疼。
他转动干涩的眼珠，这是一个低矮狭小的石洞，洞口被藤蔓和乱石半掩着，透进几缕昏暗的天光（或者月光？）。
洞内空间不大，角落里堆着一些枯枝败叶。
而他的头，正枕在一个温热的、带着规律起伏的物体上，他艰难地侧过头，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楚凌霄。
他就坐在沈序言身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曲起。
沈序言的头，就枕在他曲起的大腿上，楚凌霄低着头，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胸膛微微起伏，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正以一种极其僵硬、近乎凝固的姿势，虚虚地搭在沈序言的肩膀上，仿佛想按住什么，又仿佛被烫到般不敢用力。
【宿主状态：精神力枯竭（缓慢恢复中），灵魂创伤（中度），内腑伤势（稳定），境界（炼气一层）（极度不稳）。极度虚弱。】
【目标‘楚凌霄’状态：体力透支，灵力枯竭，精神疲惫，内伤（轻度）。对宿主关注度：极高。黑化值：65%（稳定）。好感度：-70（强烈震撼与复杂联结）。】
沈序言想动一动，全身却如同被拆散重组过，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他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这细微的声响，却如同惊雷般惊动了楚凌霄！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瞬间锁定沈序言，里面布满了血丝，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后怕、茫然、以及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疲惫。
当看到沈序言睁开的眼睛时，那复杂的情绪瞬间被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弱的光亮所取代。
“你……醒了？”楚凌霄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搭在沈序言肩膀上的手，如同被火烫到般猛地缩了回去，随即又有些无措地僵在半空。
沈序言艰难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楚凌霄身上同样沾满污泥和暗红血迹（他自己的血）的青袍，以及他苍白疲惫的脸。“这……是……哪？”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一个……山洞。”楚凌霄的声音依旧干涩，他移开目光，不敢看沈序言的眼睛，仿佛那里有什么让他极度不自在的东西，“暂时……安全。”
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从腰间解下那个简陋的兽皮水囊，拔开塞子，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和小心翼翼，递到沈序言干裂的唇边。
“水……”
沈序言没有力气抬手，只能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冰凉的清水。
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他贪婪地吞咽着，直到呛咳起来。
楚凌霄连忙移开水囊，另一只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极其轻缓地拍抚着沈序言的背脊。
那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带着一种与他浑身煞气格格不入的笨拙温柔。
【目标‘楚凌霄’情绪波动：紧张、无措、关切。好感度：-70 → -68（笨拙的照顾行为）。】
咳声渐歇，沈序言靠在楚凌霄腿上，疲惫地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到近乎熄灭的生机。
他集中最后一丝精神，调出系统面板中临时赋予的【幽冥裂隙外围地图（简化版）】。
地图在脑海中展开，虽然模糊，但能清晰定位，他们此刻所在的山洞，位于腐骨林深处，距离那片生长蕴神草的核心区域“幽魂谷”已经不远。
地图上，幽魂谷被标记为深红色！危险程度远超腐骨林！
“蕴神草……”沈序言闭着眼，用尽力气吐出三个字，“幽魂谷……必须去……”
楚凌霄的身体猛地一僵！搭在沈序言背上的手也顿住了，他低头看着沈序言苍白虚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幽魂谷的凶险他心知肚明，以沈序言现在的状态，进去无异于送死！但……蕴神草！那是能稳固他灵魂、调和体内那股狂暴力量的关键！沈序言……他怎么知道自己需要这个？他又为什么……明知是死路，也要去？
“你……”楚凌霄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焦躁，“为什么……一定要……”
沈序言没有回答，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楚凌霄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沈序言，又想到幽魂谷那深红色的标记，眉头紧紧锁起。
他沉默地拿出之前收集的阴凝草，嚼碎了，小心地敷在沈序言胸口几处崩裂的伤口上，清凉的药力让沈序言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楚凌霄靠着冰冷的石壁，抱着沈序言，如同守护着最后的珍宝。
他的目光时而落在沈序言苍白的脸上，时而投向洞口外翻涌的灰雾，眼神复杂难明。
不知过了多久，沈序言再次从昏沉中恢复了一丝意识，他发现楚凌霄正低着头，用一块沾湿的布巾，极其小心地擦拭着他脸上干涸的血迹。
那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与他平时狠厉孤绝的形象判若两人。
“别动。”楚凌霄察觉到他的苏醒，动作一顿，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命令的口吻，却掩不住一丝紧张。
沈序言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洞内昏暗的光线下，楚凌霄的侧脸线条紧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掩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的情绪。
“休息。”楚凌霄避开他的目光，将布巾收起，语气生硬，“天亮……再走。”
沈序言心中微动，楚凌霄没有反对去幽魂谷，而是选择了让他休息。
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闭上眼睛，不再多言，抓紧时间恢复着几乎枯竭的精神力。
后半夜，洞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顺着藤蔓和石缝流入洞内，带来刺骨的寒意。
楚凌霄沉默地将自己半干的外袍脱下，盖在沈序言身上，自己则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调息，恢复着枯竭的灵力。
他周身散发着微弱的寒气，显然是在强行压制内伤和消耗。
天光微熹时，雨停了。
沈序言的精神恢复了一丝，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能勉强保持清醒，楚凌霄的状态也好了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沉静。
“能走吗？”楚凌霄看着挣扎着坐起来的沈序言。
沈序言试着动了动，全身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但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蕴神草，必须拿到！这不仅是任务，更是楚凌霄稳定灵魂的关键，也是他们在这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楚凌霄不再多言，蹲下身，背对着沈序言：“上来。”
沈序言看着那并不算宽阔、却异常挺拔的背脊，没有犹豫，用尽力气趴了上去，楚凌霄的身体微微一沉，随即稳稳地站了起来，他的手臂穿过沈序言的膝弯，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
【目标‘楚凌霄’情绪波动：排斥身体接触→接受→责任。好感度：-68 → -65（保护者心态）。】
两人再次踏入腐骨林的灰雾之中，楚凌霄的脚步沉稳有力，背着沈序言，如同背负着某种沉重的使命。
沈序言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脊背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精神高度集中，借助系统地图指引着方向。
越靠近幽魂谷，雾气越发稀薄，但环境却更加诡异，扭曲的怪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灰白色的、如同巨大骨骼般裸露的嶙峋怪石。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地图上代表危险的深红色区域越来越近！
“左前方，绕过那片石林……有异常点，避开……”沈序言的声音在楚凌霄耳边响起，微弱却清晰。
楚凌霄依言而行，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他对沈序言那近乎“预知”般的指引能力，似乎已经默认接受。
突然，楚凌霄脚步猛地一顿！
“有血腥味……很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警惕。
沈序言也闻到了，浓烈的、新鲜的血腥气从前方的乱石堆后传来，地图上，那里被标记为“古修士洞府入口（疑似）”，但此刻，那个点正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楚凌霄将沈序言轻轻放下，让他靠在一块巨石后，“待着别动。”
他低声嘱咐，眼神锐利如刀，长剑无声出鞘，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摸向乱石堆。
沈序言强撑着精神，端起那架简陋的木弩，骨箭上弦，弩臂上歪歪扭扭的符文微微闪烁，对准了乱石堆的方向。
楚凌霄的身影消失在乱石后。
片刻的死寂。
紧接着！
“什么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响起！伴随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法术爆裂的轰鸣！
打起来了！
沈序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强迫自己冷静，精神力如同蛛网般延伸出去，试图感知乱石堆后的情况。
混乱的能量波动、浓烈的血腥气、还有……一种熟悉的、带着阴寒吞噬气息的灵力波动！
噬灵教！
沈序言瞳孔骤缩！系统之前的警告瞬间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楚凌霄的身影如同被重击般倒飞而回，狠狠撞在沈序言藏身的巨石上，发出一声闷哼！他嘴角溢出一缕鲜血，眼神却更加凶狠凌厉，死死盯着乱石堆后。
“嘿嘿，反应挺快嘛，小子！”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三个身穿黑色紧身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乱石堆后闪身而出。
他们身上散发着筑基中后期的强大气息，灵力波动带着噬灵教特有的、令人不适的阴寒吞噬感！为首一人，气息更是达到了筑基巅峰！
地上，躺着两具穿着玄天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尸体，死状凄惨，浑身精血似乎都被抽干了！
“噬灵教？！”楚凌霄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冰冷如铁，长剑横在身前，杀意凛然，他认出了那种独特的、令人作呕的灵力波动！
“眼力不错。”为首的蒙面人（幽影长老下属）阴冷一笑，目光扫过楚凌霄，又落在巨石后露出半个身子的沈序言身上，带着一丝玩味，“一个玄天宗的小天才，一个……废人？有意思的组合，把你们在洞里找到的东西交出来，或许……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洞里？东西？
沈序言和楚凌霄心中同时一凛！看来噬灵教的目标，是这处古修士洞府里的东西！
“做梦！”楚凌霄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他身影一动，再次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主动攻向为首的黑衣人！剑势狠辣，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找死！”黑衣人首领冷哼一声，手中多了一柄缠绕着黑气的短刃，迎了上去！另外两名黑衣人也同时出手，阴寒的灵力化作锁链和毒雾，封锁楚凌霄的退路！
战斗瞬间爆发！楚凌霄以一敌三，险象环生！他剑法凌厉狠绝，招招搏命，凭借着超强的战斗本能和那股狠劲，勉强支撑，但身上很快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黑衣人的灵力带着诡异的吞噬特性，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力，让他倍感吃力！
【警告！目标‘楚凌霄’陷入苦战！伤势加重！灵力被吞噬！黑化值：65% → 67%！危险！】
沈序言心急如焚！他端着弩，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不敢发射！楚凌霄和三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速度太快，他根本无法瞄准！而且骨箭威力有限，贸然发射只会暴露自己，甚至可能误伤楚凌霄！
怎么办？！
沈序言的目光扫过洞府入口旁散落的灰白色骨粉（地图标记为“磷骨粉”，遇灵力易爆燃），又看到地上那两具玄天宗弟子尸体旁散落的一些瓶瓶罐罐（似乎是解毒丹或驱虫粉之类）……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他强忍着虚弱，手脚并用地爬到那两具尸体旁，飞快地抓起几个散落的药瓶，来不及分辨，他拔掉瓶塞，将里面各种颜色的粉末胡乱地混合在一起！
然后，他抓起一把地上的磷骨粉，也混了进去！
“楚凌霄！退！”沈序言用尽力气嘶吼！
正在激战中的楚凌霄听到沈序言的示警，几乎是本能地，硬生生承受了黑衣人首领一记重击，借力向后急退！
就在楚凌霄退开的瞬间！
沈序言猛地将手中那包混合了未知药粉和磷骨粉的“毒气弹”，狠狠砸向三个黑衣人中间的地面！同时，他手中的木弩，对准了那包下落的粉末！
嗡！
骨箭离弦！带着微弱的灵力，精准地射中了那包还在下落的混合粉末！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刺目的白光在三个黑衣人中间炸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辛辣、恶臭、强刺激性气味的浓烈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烟雾中，磷骨粉遇灵爆燃，火星四溅！
未知药粉混合后产生的化学反应，更是释放出大量令人窒息的气体和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液体！
“啊！我的眼睛！”
“咳咳！什么鬼东西！”
“有毒！屏住呼吸！”
三个黑衣人猝不及防，瞬间被这诡异的烟雾吞没！辛辣的气体刺激得他们涕泪横流，眼睛火辣辣的剧痛！
腐蚀性的液体溅到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带来钻心的疼痛！剧烈的咳嗽和惨叫声此起彼伏！阵型瞬间大乱！
“走！”沈序言嘶声喊道！
楚凌霄没有丝毫犹豫！他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和烟雾的刺激，如同猎豹般冲到沈序言身边，一把将他抄起背在背上，然后朝着那半掩在藤蔓后的、黑黢黢的洞府入口，一头扎了进去！
身后，是三个黑衣人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剧烈的咳嗽声。
洞府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楚凌霄背着沈序言，几乎是挤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身后洞口传来的微弱光线和噬灵教追兵的怒骂声。
楚凌霄放下沈序言，迅速搬动洞口的几块巨石，将入口彻底封死！只留下几道缝隙透进微弱的光线和外面愤怒的叫骂。
“咳咳……咳咳……”沈序言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着，刚才强行催动精神和动作，让他本就枯竭的身体雪上加霜。
楚凌霄靠在封死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他抹去脸上沾染的污秽和血迹，回头看向黑暗中沈序言模糊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刚才那诡异的一击……那混合的烟雾……是这个废人……用垃圾堆里捡来的东西……创造出的奇迹？
【目标‘楚凌霄’状态：震惊，困惑，对宿主能力认知刷新。好感度：-65 → -60（强烈震撼与不解）。黑化值：65%。】
“你……”楚凌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浓重的喘息和难以置信，“……刚才那是什么？”
沈序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咳嗽着，嘴角却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没有回答楚凌霄的问题，只是喘息着，指向洞府的深处。
“先……看看……里面……有什么……”
“噬灵教……要的……东西……”
黑暗的洞府深处，仿佛有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光晕，在缓缓明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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