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第一医院肝病科走廊,消毒水味混合着早餐的香气。苏愔浔抱着一束向日葵,在病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敲门。
"进来。"林父的声音比想象中洪亮。
推开门,她怔住了——林泽清正弯腰调整病床高度,阳光透过窗帘在他背上投下斑驳光影。而林父半坐在床上,虽然面色蜡黄,眼睛却亮得出奇。
"苏丫头来了?"林父竟露出微笑,"比照片上还瘦。"
林泽清转身接过花束,趁机在她耳边低语:"别紧张,他今天特别清醒。"
苏愔浔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却被墙上照片吸引——那是父亲消防中队的全家福,林父站在父亲旁边,两人勾肩搭背笑着。
"这张照片..."她忍不住走近。
"2003年拍的。"林父顺着她的目光,"你爸是中队最拼的,每次有危险都抢着上。"他指了指照片角落一个模糊人影,"那是柳成富,当时还是个小包工头,经常请我们吃饭套近乎。"
林泽清倒水的手一顿:"柳雨晴的父亲?"
"嗯。"林父表情阴沉下来,"后来才知道,他承包的工程都偷工减料。那场火灾...用的全是劣质保温材料。"
苏愔浔心跳加速:"您能作证吗?现在纪委正在调查..."
"当然能!"林父激动起来,随即咳嗽不止。林泽清连忙扶住他:"爸,医生说您不能激动。"
护士进来送药,打断了谈话。林泽清趁机拉苏愔浔到走廊:"纪委上午刚找我,他们找到当年金安公司的质检员,愿意作证柳成富指使伪造检测报告。"
"太好了!"苏愔浔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但柳雨晴...她以后怎么办?"
林泽清挑眉:"你还关心她?"
"她也是受害者。"苏愔浔望向窗外,"就像...就像你父亲一样。"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骚动。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医护人员拦住——柳雨晴穿着宽大病号服,手腕纱布渗出血迹,正挣扎着要过来。
"让我见苏愔浔!就五分钟!"她声音嘶哑。
林泽清本能地挡在苏愔浔前面。但苏愔浔轻轻推开他,走向柳雨晴:"有事?"
柳雨晴的眼泪瞬间决堤:"我...我刚知道我爸当年就认识你父亲...他明明知道那些材料会着火..."她颤抖着递过一个U盘,"这里面是他书房电脑的备份,有给消防局领导行贿的记录..."
苏愔浔接过U盘,心情复杂。眼前的女孩与记忆中嚣张的霸凌者判若两人。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
"不是帮你。"柳雨晴擦掉眼泪,"是帮我自己赎罪。我妈...已经向法院申请人身保护令,要和我爸离婚。"她突然抓住苏愔浔的手,"我知道没资格求你原谅,但..."
苏愔浔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阳光透过玻璃窗,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病房,林父已经睡了。林泽清送苏愔浔到电梯口,突然问:"你真原谅她了?"
"不知道。"苏愔浔诚实地说,"但恨了这么多年,我好累。"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林泽清拉住她:"明天手术,你会来吗?"
她点点头,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轻吻一下,然后迅速逃进电梯。留下林泽清摸着被亲的地方呆立原地。
当晚,苏愔浔把U盘交给陈教授时,老教授激动得眼镜都歪了:"这简直是铁证!柳成富这次插翅难飞!"
走出办公楼,夜风拂面。她打开手机,看到柳雨晴新发的朋友圈——一张手腕缠着纱布的照片,配文:"第一天,学习活着。"
犹豫片刻,她点了个赞。
回到宿舍,周媛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猜猜谁申请转学了?张副院长的女儿!论坛上说纪委已经约谈张副院长了。"
苏愔浔没有想象中开心。她翻开日记本,写下:"今天见到林叔叔,他和爸爸好像。原来仇恨的尽头不是胜利,而是疲惫。柳雨晴的眼神让我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么绝望,那么孤独。爸爸,如果你在,会希望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