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日清晨,苏愔浔五点半就醒了。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路灯像星星般闪烁。
她轻手轻脚洗漱完毕,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个红色小盒子——里面是父亲留下的消防徽章。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仿佛能汲取某种力量。
第一班公交车空荡荡的。她坐在窗边,看着城市在晨曦中渐渐苏醒。手机震动,林泽清发来消息:"爸刚被推进去,医生说手术大约六小时。"
市第一医院七楼手术室外,林泽清靠在墙边,眼下两片青黑。见到苏愔浔,他勉强扯出个笑容:"这么早?"
"睡不着。"她在他身边坐下,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林叔叔会没事的。"
时间在消毒水味的空气中缓慢流逝。八点,周媛带着热豆浆和包子赶来;九点半,陈教授匆匆出现,说纪委已经正式对柳成富和张副院长立案;十一点,护士出来告知手术进展顺利。
中午时分,走廊突然骚动起来。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柳雨晴坐着轮椅,被母亲推着过来。
"我们...想来表达支持。"柳母声音很轻,眼下还有淤青。
林泽清身体瞬间绷紧。苏愔浔捏了捏他的手,起身接过柳母递来的果篮:"谢谢。"
气氛一时凝滞。柳雨晴始终低着头,直到护士再次出来通报情况时才突然开口:"苏愔浔...我昨天去消防纪念碑了。"
苏愔浔转头看她。
"你爸爸的名字...刻在第三排。"柳雨晴声音发抖,"我带了白菊...不知道合不合适..."
苏愔浔鼻子一酸。那个曾经往她课本上涂鸦"杀人犯女儿"的女孩,如今去祭奠她父亲。命运有时荒谬得令人想哭。
"合适。"她轻声说,"他会喜欢的。"
柳母突然啜泣起来:"苏小姐,我丈夫今早被带走了...他罪有应得,但雨晴真的不知情..."
"妈!"柳雨晴厉声打断,"别在这儿说这些!"
苏愔浔看着这对母女,心中五味杂陈。她正要说什么,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主刀医生走出来:"手术很成功,新的肝脏已经开始工作。"
林泽清如释重负地靠在墙上,眼圈发红。苏愔浔下意识抱住他,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
"去看看你爸爸吧。"她柔声说。
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林父插满管子的身影。林泽清贴在玻璃上,肩膀微微发抖:"十八年了...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安静..."
苏愔浔站在他身后,想起父亲葬礼那天,小小的自己也是这样趴在冰棺上,看着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爸爸变得冰冷安静。
"他会好起来的。"她轻声说,"然后你们会有很多时间...弥补失去的那些年。"
柳雨晴母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在长椅上留下一张字条:"医疗费已预付20万,这是我们欠林家的。——吴芳"
傍晚,确定林父情况稳定后,林泽清坚持送苏愔浔回学校。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一家奶茶店时,他突然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律师。"她不假思索,"专门接那些普通人打不起的官司。"顿了顿,反问,"你呢?"
"本来想当检察官。"他望着远处,"但现在...可能要晚几年。等爸爸恢复些再说。"
苏愔浔明白他的意思——林父术后需要长期照顾和康复。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林泽清怔住了,随即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傻不傻...哈佛法学院offer不要了?"
"可以延期入学。"她闷在他胸口说,"反正...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路灯突然亮起,为相拥的两人镀上温暖光晕。远处,医院的窗户也一盏盏亮起来,像星辰落入凡间。
回到宿舍,苏愔浔翻开日记本,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是林泽清不知何时塞进来的:"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像黑夜后的黎明。等爸爸出院,我有话想当面告诉你。"
她微笑着写下今天的日记:"手术很成功,林叔叔会好起来的。柳雨晴去了爸爸的纪念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救赎吧。原来恨的尽头不是遗忘,而是理解;不是报复,而是放下。爸爸,我想我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