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握着那把尚带余温的折扇,看着宁慈在廊下反复抚平裙角的手指——那指尖比攥着扇子时颤得更厉害,连带着腰间玉佩都磕碰出细碎的声响。
他正想开口说些宽慰的话,却见垂花门处忽然掠过道红色衣摆,廊下灯笼的光骤然被笼入一片阴影里。
“在这儿做什么?”
宁慈猛地抬头,撞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里,方才攥着扇子的手此刻竟不知往哪放,裙角被揉出的褶皱像她骤然乱了的呼吸。
不知何时起,宁慈开始在李承泽面前格外小心翼翼,格外紧张,害怕露出自己不完美的形象。
她不知道是因为怕他,还是出于一个小女孩般的喜欢。
范无救躬身退后半步,将扇子往前递了寸许,竹骨上的墨痕在灯笼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眼见无法改变扇子被提前给他的局面,宁慈只好弱弱的说着,“殿下看了可别不喜欢。”
宁慈此刻的情绪让李承泽忍俊不禁,清秀的脸上带着笑容,“我想我一定会喜欢的。”
他展开扇面的动作极慢,指腹擦过那两行簪花小楷时,墨痕边缘的毛边恰如她落笔时颤抖的笔尖。
夜风忽然卷起他红色的衣摆,将扇面上的字迹拂得微微晃动——“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宁慈盯着他垂落的眼睫,看那抹笑意从他眼角漫开,却在触及诗句时凝了凝。
“倒是应景。”李承泽指尖摩挲着“初见”二字,墨色在绢面上泛出温润的光,“只是为何用这两句?”
“这两句妙极了,但含义……”
他顿了顿,抬眸时灯笼的光恰好掠过他微挑的眉骨,那抹笑意里忽然掺了些说不清的怅然。
李承泽的话让宁慈有些许紧张,她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解释着:
“此诗是我家乡的一位诗人所写,可惜我天资愚钝,还未参透这两句诗的含义。”
“赠送给殿下,一是想着殿下喜好文学,见到好诗必然会高兴,二是希望殿下能帮我解惑。”
说着说着宁慈的声音越来越低,指尖无意识地卷着腰间玉佩的穗子。
“家乡的诗人?”李承泽忽然抬眸,眼底的怅然已化作一丝玩味,“倒不知是何方才子,能写出这般……”
“这般什么?”宁慈忍不住抬头望着他,清亮的眼睛流露出内心的好奇。
李承泽却没接话,只将扇子轻轻收拢,竹骨碰撞发出“嗒”的轻响。
“这两句诗啊……”他忽然俯身,声音压得低低的,惊得宁慈往后缩了缩。
“妙就妙在‘初见’二字——初见时总是好的,譬如……”
他忽然停住话头,低笑一声,直起身将扇子塞进她手里,指腹擦过她手背时,惊得她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回去吧,夜深了。”
李承泽微微停顿,回头时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将那抹笑意染得温柔,“写得很好。只是往后再送我礼物,不必藏着掖着。”
宁慈怔怔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红色衣摆在灯笼光影里渐远,直至消失。
廊下的灯笼忽然晃了晃,范无救低声道:“宁姑娘,夜深露重。”
她回过神来,回应范无救的话语,与此同时用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知道了”
只留下范无救一人呆在原地,他望着宁慈逐渐消失的背影出神。
宁姑娘在他眼中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有时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弹唱着他未曾听过的曲调,做着陌生的动作。
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才会孕育出宁姑娘这般人?
范无救忽然想起今早路过膳房,见她正对着一碗桂花糕皱眉,嘴里念叨着“要是有微波炉叮一下就好了”。
微波炉?那该是何种器物?难道她的家乡在极北之地,需用“微波”来温热食物?
可转念又想到她描述“家乡”时,眼中闪过的光并非对苦寒之地的眷恋,倒像是望着一片繁花似锦的幻境。
她像一颗突然坠入这深宅墨色里的星子,带着不属于这里的光芒与温度。
而他范无救,或许应该替殿下去查一查,这颗星子究竟来自哪片遥不可及的夜空。
范无救立在廊下良久,直到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出碎响他才离去。
另一边的李承泽并未回房间入睡,而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扇面上的那两句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呢喃细语,细细感悟这两句诗的含义,最终不禁感叹着,“初见定格永恒美好,用“秋风画扇”道尽世事沧桑。”
“两句诗读来如见月光碎落玉阶,清冷中裹着穿透时光的怅然,道尽世人对“未变之时”的永恒追念。”
这一整夜,李承泽为难得的好诗而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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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的李承泽会因一首好诗而整夜不眠,会在芦苇荡中独自弹奏古琴,甚至偷偷资助过民间书院。
宁慈的穿越笔记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那两句诗的含义,只是我恰好记得这完整的两句便写下来送给了李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