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初桃一推开家门,就闻到茶香与檀木混合的熟悉味道。
客厅中央,林父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手里摊着一张报纸,一边看一边喝茶,动作颇具仪式感,仿佛从油画中走出来的豪门大家长。
将包包随手甩到沙发一角,林初桃像回到自己地盘似的,毫无顾忌地在父亲对面落座。
她从茶几上拎起一碗洗得干净的葡萄,随意抓了一颗扔进嘴里,边嚼边开口:
“老林,您这阵仗也太足了。叫我回来,什么事啊?”
林父手指微顿,将报纸往下折了折,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哼。”他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她嚼着葡萄,把目光移到沙发缝隙里若隐若现的平板电脑角落上,表情一言难尽。
“行了,装什么装。”
她嘴角一挑,抬了抬下巴:“那平板电脑都露出来了,还看报纸呢,你什么人我不清楚啊!”
林父的表情顿了顿,干脆将报纸一丢,把平板掏出来继续滑着,懒洋洋地哼哼道:
“都你哥的东西,我才不爱喝茶。”
他眼睛还盯着屏幕,手指滑得飞快,却不忘分神偷看她几眼,“听说你——谈恋爱了?”
“嗯?”林初桃嘴角一抹弧度,坐姿忽然端正。
“您听谁说的?”
她声音温和,语调却明显降低。
这时,林伯丞从门口走进来,身上的西装熨得笔挺,走路带风。
他在她旁边落座,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斯文儒雅,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不是听谁说的,是助理碰巧看到的。”他说着,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和蒲一永在街头牵手的照片,拍摄角度偏远,但画质清晰,构图稳定,显然不是随手一拍的路人照。
林初桃眯起眼,冷笑了一声:“你变态啊?找人拍我。”
“……我哪有那闲工夫。”林伯丞语气无奈,“说了是助理瞎撞上的,我本来还以为是认错了人,结果放大一看,还真是你。”
说完,他抿了一口茶,若无其事地看向自家老爸。
林父对上他的视线又错开,接着他的话继续开口。
“你俩交往多久了?那男孩叫什么、哪学校的,家里做什么的?”
林初桃冷不防地“砰”一声把碗放回茶几上,眉头倏地拧起。
“够了,演什么,我们交往多久他是什么人,什么背景恐怕你们比我更清楚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上楼,步伐利落。
可才走到楼梯第一阶,她又猛地回头,一字一顿道:
“还有,不许搞些拿钱砸人的小动作,少给我来八点档狗血连续剧那一套啊!”
语毕,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留下客厅两大男人面面相觑。
沉默半晌,林伯丞轻叹了声:“怎么办…好像真的生气了。”
林父也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眉头紧锁。
“谁让你刚才在门口态度那么凶!她又不是雅菁的员工,你就不能直接问吗,干嘛拿照片给她看啊!”
“直接问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会承认才有鬼勒!”
林父看着平板里那张照片里的男孩,眉目干净,笑容傻气,但眼里有光。
他声音放缓,透出一点难得的柔和。
“唉,这小子虽然笨,但胜在单纯善良,况且…桃桃能在这个时间遇到他也算是有缘分,希望他能帮到她吧…”
林伯丞听他这么说,也沉默了一下,两父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在书架旁挂着的一副装裱好的墨宝。
“难舍”二字。
这是他的妻子去世那年,带回来的。
……………
二楼。
林初桃靠在房门内侧,耳朵贴着门板,直到楼下安静下来,她才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再迟走一会儿,她就演不下去了。
她转身打量着自己的房间,房间仍然维持着她搬出去时的模样:干净整洁,布置温柔可爱,墙上贴着她小时候手绘的插画,书架上整齐地摆着各类小说与画册。
她走过去,戳了戳床边软塌上的毛绒玩偶,又拨了拨床头挂着的捕梦网。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床头的一张合照上——照片里,一家人笑得灿烂。
那时候……妈妈还在。
她抬手轻轻抚着那张照片,鼻尖酸了一下。
倒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一股窒息感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从身体里抽离,又倔强地缠绕回来,紧紧扯着她的神经,连灵魂都被拉扯得痛苦。
她眉头紧蹙,嘴唇发白,身体微微蜷缩。
就在那种扭曲的窒息中,她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她坐起身,捂住胸口,额头冷汗淋漓,喘息凌乱。
门外,传来林伯丞低沉的嗓音。
“桃桃?你还醒着吗?”
她咽了口唾沫,低声答道:“……醒了。”
梦境尚未褪尽,她却莫名感到心头一沉——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开始离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