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初桃总算从林家脱身,连夜驱车赶回自己的公寓。
这趟回来被林父死缠烂打地留了两天,还好她早就把学校的课补得差不多,才勉强应付过去。
一进门,她就被绊了一跤。
“哎——”她低呼一声,踉跄着扶住玄关边的墙壁,稳住身形。
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咔哒”一声落锁。
她心里刚想吐槽一句,结果低头一看,却发现玄关旁蹲着一个身影。
微弱的灯光从客厅透过来,那人穿着她熟悉的灰色卫衣,帽子垮垮地压在脑后,整个人缩成一团,靠着墙角一动不动。碎发凌乱地垂下来,遮住了额头,眼尾红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林初桃心头一紧,轻轻唤了声:“……蒲一永?”
他听见声响,慢慢抬起头。
眼眶里包着的泪水顺着睫毛滑落,滴在他自己交握的指节上。
他那双惯常带着傻气的眼睛,此刻像是失去了光,充满了委屈、内疚、还有藏不住的脆弱。
他就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孤零零地等在她的门口。
林初桃顿时卸下了所有疲惫,脱下高跟鞋扔在一旁,缓缓蹲下来,与他平视。
她伸手抚上他脸颊,轻柔地擦去泪痕,语气也柔得像羽毛。
“这么可怜,怎么啦?”
蒲一永没说话,只是慢慢地,将头埋进她的肩窝里。
她愣了一下,随即顺势抱住他,手掌在他背上缓慢地拍着。
随后,蒲一永才慢慢讲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回想起余镇元面对失去儿子痛苦自责的模样,自己也陷入对车祸的自责里。
那场车祸,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是不是那天……如果我没有熬夜画漫画,就不会——”他喉头哽住,指节捏得发白,“爷爷也不会受伤,爸爸……也不会……”
“……都是因为我。”
最后那句,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却像一颗重石,砸进林初桃心里。
林初桃抬起手,将他紧紧搂住,把下巴轻轻靠在他额头上,像安抚受伤的野兽那样,一下一下拍着他背。
她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温柔坚定的锚:
“不是你的错,一永。”
“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讨厌。我们总会去责怪自己,以为只要当时做得不一样,一切就不会发生……可你知道吗?”
她声音柔和,却句句有力:“有些事,不该你一个人承担。那场事故,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她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像是在驱散他身体里积压许久的自责。
“你已经很努力了,真的……你不该因为过去的伤害,就不停地惩罚现在的自己。”
蒲一永紧紧抱着她,像溺水者终于抓住了浮木。
良久,他终于缓缓抬头,眼神里多了一点湿漉漉的光彩。
“……要看我画的漫画吗?”
林初桃点点头,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她疑惑地低头:“怎么啦?”
“…我腿麻了。”
林初桃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一刻,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她伸出手,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掌,被她一把拉了起来。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她半笑着骂了一句“笨蛋!”
可心底却说不出的柔软。
——这样的蒲一永,才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
夜色沉沉,两人回到蒲一永家。
走上楼梯的时候,他偷偷回头,挤眉弄眼地朝她笑着说:“欸,我们这样半夜回来……是不是很像在偷情?”
林初桃:“……”
她懒得搭理他,白了他一眼,但嘴角却忍不住轻轻上扬。
——傻就傻吧,总比那个哭得像只流浪狗的蒲一永强多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从储物间搬出一个灰扑扑的纸箱。
箱子一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一叠又一叠漫画手稿。
林初桃随手抽出一册,刚翻几页,一张皱巴巴的纸从夹缝中飘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