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皱巴巴的纸从手稿夹缝中滑落，落在林初桃的膝盖上。
她低头捡起，展开那张布满褶皱的纸张，发现上面是填写过的“生涯规划表”。
格子里潦草地写着字，但在最下方“我的梦想”一栏，却被厚重的黑墨笔狠狠涂成了一团，看不出原来写的字。
她挑了挑眉，抬眼看向旁边坐着的蒲一永，手指点了点那一团黑。
“这是什么？”语气不重，却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认真。
蒲一永顿了顿，原本靠在床头的身体微微往下缩了缩，脸上挂起一抹勉强的笑意。
“高中时……生涯规划课让写的东西。”他语气轻飘飘地，试图掩饰过去。
“那为什么又涂掉了？”
蒲一永垂下眼帘，眼神暗了几分，肩膀也跟着沉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嗓音低哑而无力。
“梦想什么的，对现在的我来说太奢侈了…”
林初桃沉默了几秒，随后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力道带着点撒娇式的惩罚。
“皱什么眉呀。”她靠近他，挑眉笑道，“所以你原来是想当漫画家？”
蒲一永点点头，又低头不语，像个被识破了小秘密的孩子。
林初桃伸手揉了揉他那蓬松柔软的头发，眼神里是没说出口的心疼。
“那也没关系啊。”她语气轻快，像是在谈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以后我负责挣钱养家，你负责拯救世界！”
蒲一永一愣，随即扬起嘴角，却还带着几分不情愿地嘟囔：“我才不要呢……天天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缠着，烦都烦死了。”
说这话时，他想起那次车祸后，在半昏迷中看到的那个满身黑气、凶神恶煞般的老妇人，心头一阵发凉，脸色也不自觉地阴了下来。
林初桃察觉到他的异样，收起玩笑似的语调，认真看着他。
“好啦，嘴这么硬，每次还不都心软地帮忙。”
蒲一永没接话，神情却明显动摇。
林初桃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张开双臂，歪头看着他，声音温软：
“要抱抱吗？”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他心里某个温柔的阀门。
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靠了过来，抱住她。林初桃的手臂也缓缓环住他的后背，两人安静地相拥着倒在床上。
夜色沉沉，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抱着软软香香的女朋友入睡，原本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但蒲一永却再次陷入了梦境。
熟悉的、压迫感极强的梦。
梦里，爷爷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正低声在他耳边呢喃。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他转头，却看见那个老妇人，那张熟悉到无法忘却的脸，裹着漆黑如墨的雾气，悬浮在空中，张着嘴尖声叫嚣：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会放他走的！”
声音刺穿梦境，直冲耳膜。
蒲一永惊得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涌上额头，心跳像是被什么攫住一般剧烈跳动。
可眼前的景象却更让他头皮发麻。
在床边，林初桃熟睡的身体四周，竟浮动着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红色丝线——那些丝线仿佛从空气中生出，缠绕在她的身体上，有些还在挣扎着往她身上靠。
越靠近的那几根丝线发出微弱的脉动，仿佛活物。
更远处的丝线则开始崩断、消散，化作细微尘埃，悄无声息地坠入床沿下方。
他惊恐地撑起身体，用力一挥手。
那诡谲的场景在空中轻飘飘地散开，如雾如梦，像一场从未发生的幻觉。
林初桃依旧安然地睡在床上，眉目平静，唇角甚至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
她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光裸的肩头沐着窗外的微光，肌肤白得几近透明。
蒲一永盯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缓缓抬手，指尖在她脸侧轻轻蹭了蹭。
眼里满是担忧。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像是有什么危险，正悄悄逼近她，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将她护在身后。
正当他怔神时，眼前忽然有一道微光一闪。
像是什么反光的物体晃了一下。
蒲一永小心翼翼起身，走到阳台边，低头看向街边。
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女孩”找了过来，一如既往地朝他仰头望着。
可这一次，蒲一永却没有再慌张。
但他目光冷淡，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已经不知道和这些东西产生联系是好还是坏了……
他没有再去多看一眼，只是默默地拉上了窗帘，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
回过身，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林初桃。
她还睡得很熟，侧脸埋在枕头里，嘴角轻轻动了动，似乎在梦中低语。
他走回床边，轻轻掀开被子重新躺回她身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将她揽入怀中。
“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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