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夜幕下喘息,霓虹灯无法照亮的地下暗流正悄然涌动。
“灯塔书房”的木质招牌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散发出温和宁静的气息。书店内,刘耀文正踩着梯子,将一摞新到的文学小说归置到书架顶层。他的动作不疾不徐,神情专注,像任何一个用心经营着小店的年轻老板。最后一位顾客道别离开,风铃叮当作响。刘耀文微笑着点头回应,然后转身,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当卷帘门缓缓落下,将外界的光线与声响隔绝后,刘耀文脸上那层温和的釉质瞬间剥落。眼神中的闲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或者说,是死寂。他快步穿过一排排书架,走进位于书店最深处、从不对外开放的休息室,反手锁紧了房门。
房间狭小,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个衣柜。他挪开衣柜,露出后面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指纹与虹膜双重认证后,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里面是一个不足三平米的密室。空气中弥漫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冷却液气味。正中央,一台厚重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加密笔记本电脑,屏幕正幽幽地亮着。
刘耀文在屏幕前坐下,光线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一条指令,简洁、残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悬浮在屏幕中央:
「指令等级:最高优先级。目标:宋亚轩。任务:物理清除。行动窗口:24小时。确认执行。——夜枭』
“物理清除”。
四个字,像烧红的钢印,狠狠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宋亚轩。
那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炸开,带着阳光、咖啡香和毫无防备的笑容。是那个在他刘耀文最像条野狗般蜷缩在阴沟里舔舐伤口时,唯一一个没有捂着鼻子绕道走,反而蹲下身,递给他一瓶水和一块干净面包的人。是马嘉祺那个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的弟弟。
他是“烛龙”。是组织淬炼出的最锋利的刀,是游走在暗影中的幽灵。刀不应该有感情,幽灵不应该有温度。他接过的清除指令成百上千,从未犹豫,从未失手。目标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代号,一个需要被抹去的坐标。
但这一次,不一样。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与胸腔里骤然燃起的怒火交织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握紧终端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疯狂咆哮。
一个冰冷如机器:“执行命令。你是烛龙,是武器。武器的唯一价值就是完成指令。犹豫,就是背叛。背叛的下场,就是毁灭。连同你拼死守护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过去,一起灰飞烟灭。”
另一个声音,微弱却执着,来自那个几乎快要被他遗忘的、名为“刘耀文”的灵魂:“不能动手。杀了他,你杀死的不仅是宋亚轩,是马嘉祺的半条命,也是你自己心里最后一点像人的地方。那个雨夜,他递给你的不只是一块面包,是把你当人看的证明。毁了它,你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抗命?组织对叛徒的清算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将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而且会牵连所有与他有关联的人,包括他想要保护的对象。结局依然是毁灭。
执行命令?扣下扳机,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失去光彩?他仿佛已经看到马嘉祺崩溃疯狂的模样,看到自己余生每一个夜晚,都会被噩梦吞噬。那是一种灵魂的凌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密室里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这是一道无解的题,无论选择哪条路,眼前都是深渊。
就在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时,一个极其大胆、疯狂到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维。
第三条路:伪造死亡。
让组织认为宋亚轩已死,任务完成。同时,把他真正地藏起来,保护起来。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他的演技、他的谋划能力,以及组织暂时不会察觉。赌注是他的命,和宋亚轩的命。
风险极高,一步踏错,满盘皆输。但这是绝境中唯一的一线生机。
决心已定,刘耀文的眼神重新凝聚,所有的挣扎和脆弱被强行压入眼底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烛龙”特有的那种绝对冷静和精密计算。他开始飞速构思计划。
首先,他需要一个完美的“舞台”。地点必须偏僻、易于控制,并且能合理引宋亚轩前往。他立刻想到了城郊那个废弃多年的第三污水处理厂。那里管道错综复杂,建筑破败,信号屏蔽性强,而且属于马嘉祺旗下早年收购后便闲置的产业,宋亚轩知道这个地方。
其次,他需要一个宋亚轩绝对无法拒绝的“诱饵”。普通的借口绝无可能骗过警惕性极高的宋亚轩。他必须利用宋亚轩最深的软肋——马嘉祺。
他调动了组织资源库中最高级别的加密协议,精心模仿了马嘉祺内部一个仅在生死存亡关头才会动用的紧急通讯模式的特征。然后,他以一种近乎不可能被追踪的方式,向宋亚轩的私人加密频道发送了一条信息:
「亚轩,我遭伏击,重伤。旧三厂7号泵站,速来,独行。情况危急,勿联他人。—— 马」
信息简洁,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马嘉祺重伤、身处险境、要求独行——每一个要素都精准地击打在宋亚轩最敏感的神经上。情感上的担忧焦虑,逻辑上的保密要求,以及对那个地点潜意识的熟悉感,共同构成了一個宋亚轩几乎不可能产生怀疑、必须立刻前往的理由。
刘耀文计算好了时间,此刻马嘉祺正在边境处理一桩极其棘手的军火交易,通讯处于半静默状态,这为他的谎言提供了短暂的时间窗口。
信息发出后,刘耀文立刻开始行动准备。他从小型军火库中挑选了微量但足够制造混乱的C4炸药,计算好爆破当量和范围,确保能炸毁部分建筑制造“死亡现场”,但又不会波及他隐藏宋亚轩的真正地点。他准备了特制的高效麻醉剂、医用血包(与宋亚轩血型匹配)、以及一套完全匿名的黑色作战服和面具。他还调用了一辆经过彻底改装、无法追踪的车辆。
他提前潜入废弃工厂,熟悉了每一个角落,设置了炸药,规划了进入和撤离的最佳路线。一切就绪,他只等鱼儿上钩。
宋亚轩收到信息的那一刻,如同被雷击中。对马嘉祺的担忧像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谨慎。他甚至没有时间去验证信息的真伪——万一马嘉祺真的危在旦夕,每一秒都至关重要。他没有通知任何手下,独自驾车,疯了一般冲向那个废弃的工厂。兄弟的命,重于一切。
当宋亚轩的车灯划破工厂区域的黑暗时,隐藏在制高点的刘耀文通过夜视镜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宋亚轩毫不犹豫地冲进7号泵站,心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他戴上面具,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潜入。
泵站内昏暗潮湿,弥漫着铁锈和污水的味道。宋亚轩焦急地压低声音呼喊:“哥!马哥!你在哪?”回应他的只有空洞的回声。
突然,一个身影从巨大的管道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人脸上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面具,身穿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作战服,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透出冰冷无机质的光,仿佛没有任何人类情感。他手中握着一把加装消音器的手枪,枪口自然下垂,但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让宋亚轩瞬间僵住,血液几乎凝固。
“你是谁?我哥呢?”宋亚轩强作镇定,但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恐惧。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而最让他肝胆俱裂的是马嘉祺的安危。
面具后的刘耀文,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听到宋亚轩声音里的恐惧和担忧,那是对马嘉祺的,却也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良知上。但他不能回应,不能流露出任何一丝属于“刘耀文”的痕迹。
面具人(刘耀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锁定宋亚轩,一步步沉稳地逼近,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宋亚轩被迫步步后退,脑中一片混乱:“是仇家?是针对马哥的局?那条信息是假的?那马哥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巨大的恐惧和对马嘉祺下落的极度担忧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宋亚轩精神高度紧张,注意力完全被对方眼神和气势所吸引的瞬间,刘耀文动了!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的反应极限,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宋亚轩只觉得眼前一花,颈侧传来一瞬轻微的刺痛,一股强效麻醉剂已精准注入他的血管。
宋亚轩的瞳孔骤然放大,眼中的震惊、愤怒、对马嘉祺安危的极致担忧,以及最后一丝对眼前这个神秘绑匪身份的困惑,所有这些复杂的情绪都在瞬间凝固。他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身体一软,向前倒去。
刘耀文抢上一步,稳稳地接住他瘫软的身体。怀抱里的重量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重。他低头看着宋亚轩失去意识的脸,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眉头因为之前的焦虑而微微蹙起。刘耀文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在宋亚轩耳边说:“对不起……但这是唯一能让你活下去的办法。”
他不再耽搁,迅速将宋亚轩背起,通过早已勘察好的隐秘通道,将他转移至工厂地下深处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绝对隔音和安全的小型密室。他将宋亚轩小心地放在铺着保暖垫的角落,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确保一切平稳。然后,他设置好定时注射的营养液和监控设备。
完成这一切后,他迅速撤离密室,启动了预设的爆破装置。巨大的轰鸣声在废弃工厂中回荡,预设的区域被火光和浓烟吞噬,精心布置的血包和衣物碎片散落在废墟中,完美地伪造了一场激烈的搏斗和最终的爆炸现场。
站在安全距离外,看着冲天的火光,刘耀文接通了与组织“夜枭”的加密通讯频道。他的声音经过刻意的压制,冰冷、平稳,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与“烛龙”的身份完美契合:
“报告夜枭。目标已清除,现场已净化。确认尸骨无存。烛龙完毕。”
频道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同样冰冷的回应:“收到。确认任务完成。待命。”
切断通讯,刘耀文才允许自己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巨大的精神压力和体力消耗让他感到一阵虚脱。他背叛了组织,欺骗了马嘉祺,伤害了宋亚轩。他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钢丝。
但他知道,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序幕。他必须继续演下去,直到……直到他找到真正的出路,或者,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