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特护病房，尖锐得像要把空气都撕裂开。沈知意感觉自己的心跳跟仪器上那疯狂跳动的曲线同步了，她扑过去的时候，霍沉舟的胸口正剧烈起伏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艰难的喘息。
“医生！”顾淮之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难得地露出了慌乱。他一把拉开还愣在门口的护士，自己先冲过去按下了呼叫铃。
沈知意的手指颤抖着抚上霍沉舟的脸颊，那里烫得吓人。男人的眉头紧锁，嘴唇发白，戴着氧气罩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她能感觉到他胸膛下面那颗心脏正不规律地跳动，一下重一下轻，像是随时都会罢工。
“霍沉舟？”她试探着叫他的名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醒醒，看着我。”
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监护仪上的数字一路走低，发出的警报声也越来越急促。沈知意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忽然想起霍启明那条短信，蛇形徽记的秘密在他左心室的支架里。这个认知让她手脚冰凉，如果他的心脏真的出了问题……
医生和护士们很快涌了进来，病房里变得一片混乱。沈知意被挤到了一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医生们围着病床忙碌。心电除颤仪的电极板在他胸口按下又抬起，每一次都让他的身体猛地抽搐一下，可监护仪上的曲线依旧没有恢复正常。 “病人心率持续下降！准备肾上腺素！” “血压70/40，血氧饱和度82%！”
各种冰冷的医疗术语钻进沈知意的耳朵，她捂着嘴靠在墙上，感觉腿软得站不住。顾淮之走过来扶住她，他的手心也全是汗。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安慰道，可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 沈知意摇摇头，视线死死盯着手术台上那个毫无生气的男人。他们之间纠缠了这么多年，恨过，怨过，也曾有过片刻的温情。她以为自己早就对他心如止水，可在这一刻，看着他离死亡那么近，她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恨，不过是用来掩饰深爱的借口。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停了。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叹了口气。“暂时稳定住了，但情况还是很危险。子弹伤到了他的肺叶，又引发了心脏的并发症，能不能挺过去，还要看他自己的意志。”
沈知意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但依旧沉得厉害。她走到病床边，看着霍沉舟苍白如纸的脸，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血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显得狼狈又脆弱。
“他什么时候能醒？”她问医生。
“不好说。”医生推了推眼镜，“可能几个小时，也可能……几天。他现在需要绝对的安静，你们最好不要打扰他。”
医生说完就带着护士们离开了，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沈知意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握住霍沉舟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他的手很冷，指尖泛着青白色。
顾淮之站在门口，看着两人紧握的手，眼神复杂。“知意，你守了他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工。”
沈知意摇摇头，“我想陪着他。”
顾淮之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也好，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他转身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只剩下沈知意和霍沉舟两个人。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沉睡的侧脸，看着他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过往，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想起他们刚结婚的时候，霍沉舟对她冷冰冰的，总是很晚才回家，身上还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她以为只要自己够好，够懂事，总有一天能焐热他的心。可事实证明，她错得离谱。他的心从来就不在她身上，而是被那个虚假的“救命恩人”沈念乔牢牢占据着。
后来她累了，疲了，提出了离婚。他却以为她在闹脾气，还冷笑着说：“沈知意，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离开了霍家，你还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吗？”
那一刻，她的心彻底死了。她记得自己是怎么决绝地签下离婚协议，怎么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搬离那个曾经承载了她所有希望的家。
现在想来，那些日子就像一场荒谬的梦。而她，就是那个在梦里苦苦挣扎的傻瓜。
“霍沉舟，”她轻轻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说你是不是很傻？放着身边真正对你好的人不要，偏偏去相信一个骗子的话。你知道你那些年对我说的话，做的事，有多伤人吗？”
她顿了顿，感觉眼眶有些发热。“我曾经恨过你，恨你眼瞎心盲，恨你对我的付出视而不见。我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让你尝遍我受过的所有苦。”
“可是现在，看着你躺在这里一动不动，我才发现……我好像没那么恨你了。”
她低下头，把脸埋在他的手背上。他的皮肤很粗糙，带着常年握笔和敲键盘留下的薄茧。这双手，曾经给过她温暖，也给过她刺骨的寒意。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她的声音哽咽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当年在绑架仓库里，给你送水的那个小女孩是我，不是沈念乔。给你调安神水的人是我，不是她。这些年一直在你身边默默守护你的人，也是我。”
“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把我当成不怀好意的蛇蝎心肠。”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霍沉舟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沈知意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看着他。“霍沉舟？你醒了？”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手指又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沈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赶紧按响了呼叫铃。“医生！他动了！他手指动了！”
很快，医生就赶了过来。经过一番检查后，医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病人的情况有所好转，已经有了意识反应。虽然还没醒，但这是个好兆头。”
沈知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她看着霍沉舟依旧沉睡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他终于有醒过来的希望了，可醒过来之后呢？他们之间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想知道沈念乔的秘密吗？老地方见。
沈知意皱了皱眉，这个“老地方”指的是哪里？她想了想，忽然想起沈念乔以前最喜欢去的那家咖啡馆。难道发信息的人是想在那里告诉她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病床上的霍沉舟，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短信。最终，她决定去一趟。沈念乔做了那么多坏事，肯定还有很多秘密瞒着她。如果能找到更多证据，就能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给顾淮之发了条信息，让他帮忙照看下霍沉舟。然后，她轻轻在霍沉舟的额头印下一个吻，低声说：“等我回来。”
离开医院后，沈知意打车直奔那家咖啡馆。她到的时候，咖啡馆里没什么人。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她。
“是你给我发的短信？”沈知意走过去，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沈知意意想不到的脸——是霍沉舟的特助，陈默。
“沈小姐，好久不见。”陈默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知意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你不是霍沉舟的人吗？为什么要告诉我沈念乔的秘密？”
陈默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我的确是霍总的特助，但我更是……你母亲当年的保镖。”
这个答案让沈知意彻底震惊了。“你说什么？我母亲的保镖？”
陈默点点头，“没错。当年你母亲去世后，我就隐姓埋名，进入了霍氏集团，目的就是为了查清楚她的死因。这些年，我一直潜伏在霍沉舟身边，看着他被沈念乔蒙蔽，看着你受委屈，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知意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时机到了。”陈默看着她，“沈念乔很快就要开庭受审了，但她手里还有一张王牌，一张足以让你和霍沉舟万劫不复的王牌。”
“什么王牌？”沈知意紧张地追问。
“是一段录音。”陈默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一段你母亲当年和霍老夫人的谈话录音。里面涉及到霍氏集团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还有……当年霍氏偷税漏税的证据。”
沈知意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这段录音被曝光，不仅霍氏集团会面临灭顶之灾，就连她母亲的名誉也会受损。
“沈念乔打算什么时候曝光这段录音？”她问道。
“明天开庭的时候。”陈默说，“她想用这段录音来威胁霍家，让他们放她一马。”
沈知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该怎么办？如果不让沈念乔曝光录音，就要放过那个害死她母亲的凶手。可要是让她曝光了，霍氏集团就完了，霍沉舟也会受到牵连。
“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陈默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我劝你，还是不要让这段录音曝光。霍氏集团垮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而且，霍沉舟现在这个样子，他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沈知意沉默了。陈默说得对，她不能让霍氏集团垮掉。不管怎么说，霍沉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那我该怎么办？”她抬起头，看着陈默，眼神里充满了无助。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她。“这是我偷偷复制下来的录音备份。你拿着它，明天去法庭上，在沈念乔拿出录音之前，先一步把它交出去。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威胁霍家了。”
沈知意接过U盘，感觉它沉甸甸的。这里面不仅有霍氏的秘密，还有她母亲的过去。
“谢谢你，陈默。”她真诚地说。
陈默摇摇头，“不用谢我，这是我欠沈小姐的。你母亲当年对我有恩，我这么做，只是在报答她的恩情。”
说完，陈默站起身，“沈小姐，我该走了。以后霍氏集团和霍沉舟，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看着陈默离开的背影，沈知意的心里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对不对，但她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收起U盘，走出咖啡馆。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亮了起来，给这座城市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黄色。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明天将会是一场硬仗。
回到医院的时候，霍沉舟依旧没有醒。但监护仪上的数据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医生说他的情况正在逐渐好转。沈知意这才松了口气，她坐在床边，握着霍沉舟的手，静静地看着他。
“霍沉舟，明天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她低声说，“我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但我会尽力的。你也要加油，快点好起来，听到没有？”
仿佛听懂了她的话，霍沉舟的手指又动了一下。沈知意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知道，他一定能听到她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沈知意就来到了法庭。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手里紧紧攥着那个U盘。走进法庭的时候，她看到了坐在被告席上的沈念乔。她穿着橙色的囚服，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当法官宣布开庭后，沈念乔的律师果然提出要播放一段重要的录音证据。沈知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就在律师准备播放录音的时候，沈知意站起身，大声说：“法官大人，我有更重要的证据要呈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包括沈念乔。沈念乔的脸上先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是愤怒和恐慌。
“你想干什么？”她尖叫着。
沈知意没有理她，而是拿着U盘走到法官面前。“这是一段录音备份，里面包含了沈念乔想要曝光的所有内容。但我认为，这段录音不应该被公开播放，因为它涉及到太多人的隐私和名誉。”
法官看了看U盘，又看了看沈知意。“沈小姐，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如果你现在交出这段录音，可能会对你自己和霍氏集团造成很大的影响。”
沈知意坚定地点点头，“我确定。我不想让任何人再受到伤害了。”
法官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U盘。当他听完录音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抬起头，看着沈念乔，“被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念乔的脸色惨白如纸，她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我……我无话可说。”
最终，法庭宣判沈念乔多项罪名成立，判处无期徒刑。听到这个结果，沈知意松了口气，她终于为母亲讨回了公道。
走出法庭的时候，顾淮之在门口等她。“都结束了。”他说。
沈知意点点头，“是啊，都结束了。”
“霍沉舟那边怎么样了？”顾淮之问。
“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应该很快就能醒了。”沈知意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顾淮之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温柔。“那太好了。知意，恭喜你。”
沈知意笑了笑，“谢谢你，淮之。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顾淮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我们去医院看霍沉舟。”
两人一起向医院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美好。沈知意知道，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虽然她和霍沉舟之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她相信，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就一定有希望。
回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的气氛有些不一样。护工看到沈知意回来了，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沈小姐，你可回来了！霍先生他……他醒了！”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跳，她推开病房的门，看到霍沉舟正睁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霍沉舟！”她激动地冲过去。
霍沉舟缓缓转过头，看着她。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但当他看清沈知意的脸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知意……”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知意握住他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沉舟摇摇头，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对不起。”他突然说。
沈知意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对不起，知意。”霍沉舟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这些年，是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不该伤害你。对不起……”
沈知意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的委屈和怨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摇摇头，“都过去了。”
“过不去。”霍沉舟握紧她的手，“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混蛋事，我也不求你能立刻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弥补的机会。知意，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沈知意看着他，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们之间经历了太多的伤害和误会，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霍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沉舟，你醒了就好。”她看了霍沉舟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沈知意，“沈小姐，我们能谈谈吗？”
沈知意站起身，“当然可以，老夫人。”
两人走出病房，来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霍老夫人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沈小姐，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霍家对不起你。”
沈知意摇摇头，“老夫人，事情都过去了。”
“过不去。”霍老夫人转过头，看着她，“霍氏集团现在面临着很大的危机，霍氏的股权都在沉舟名下，而他现在这个样子……”
沈知意明白了她的意思，“老夫人，您是希望我……”
“我希望你能和沉舟复婚。”霍老夫人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只有你成为霍氏的合法监护人，才能稳住霍氏的局面。我知道这个请求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沈知意愣在原地，她没想到霍老夫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和霍沉舟复婚？她真的能做到吗？
她看着窗外，心里乱成一团麻。一边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一边是复杂的家族利益和沉重的责任。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沈知意最终还是这样回答。
霍老夫人点点头，“好，我给你时间。但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霍氏不能等太久。”
说完，霍老夫人转身离开了。沈知意独自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也不知道自己和霍沉舟的未来，会走向何方。但她知道，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都必须坚强地面对。
回到病房的时候，霍沉舟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沈知意回来，他回过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问。
沈知意走到床边，看着他。“她说，希望我们复婚。”
霍沉舟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过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沈知意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地说：“霍沉舟，我们之间经历了太多的事。复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需要时间考虑。”
霍沉舟点点头，“好，我等你。多久我都等。”
沈知意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也许，她真的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霍沉舟的脸颊。“你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等你康复了再说。”
霍沉舟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他握住她的手，“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沈知意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困难和挑战在等着他们。但她相信，只要他们的心还在一起，就一定能克服一切困难，走到最后。
她看着霍沉舟的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霍沉舟，欢迎回来。”
霍沉舟也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我回来了，知意。”
两人相视而笑，所有的误会和怨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他们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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