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啦！！！！
第四章：灶火下的阴影
老妇人沙哑的声音在地窖里幽幽回荡，像钝刀子刮着耳膜。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里散发出的甜腻肉香，混合着泥土霉味和劣质烛烟的呛人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肺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粘稠的不适感。
笙卿浑身湿透，冰冷的粗布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但他顾不上这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昏迷的雾沂身上。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背轻轻触碰雾沂冰冷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温度低得吓人，像一块在寒潭里浸泡了许久的玉石。湿漉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更添了几分脆弱。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警觉的浅淡眼睛紧闭着，长睫在昏黄的烛光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唇色是失血的淡粉，紧紧抿着，仿佛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某种无声的痛苦。只有那微弱但还算平稳的呼吸，证明着生命之火尚未熄灭。
手背上那几条幽蓝的荧光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黯淡了许多，像褪色的劣质荧光涂料，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微弱的麻痹感残留。笙卿的指腹沿着那纹路的边缘极其轻柔地抚过，感受着皮肤下那一点点不同于冰冷的、微弱的生命脉动。每一次细微的搏动，都像黑暗中摇曳的烛火，让他揪紧的心脏稍微松缓一丝。
“雾沂…”笙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疼惜。他扯下自己身上相对干燥一些的内衬衣角，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雾沂脸上冰冷的泥水。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就在这时，雾沂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虽然极其短暂，快得像错觉，但笙卿的心跳还是猛地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张苍白的脸。
没有更多的反应。雾沂依旧沉睡着，只是那紧抿的唇角，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放松了一丝丝？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笙卿的指尖无意识地停留在他微凉的唇角，停顿了几秒。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口翻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看到他痛苦的揪心，还有一种…在这冰冷绝望的异世界角落里，唯有这微弱呼吸能带来的、一丝可怜的慰藉。他默默收回手，将那块湿透的衣角攥紧在手心，仿佛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阿灼？”笙卿转头看向另一边蜷缩着的少年。
阿灼的状态比雾沂更糟。他缩成一团，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土壁，双臂死死抱着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湿透的头发黏在惨白的脸上，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死死地盯着地窖角落里那个佝偻的背影和那口冒着热气、散发诡异香气的大锅。
“阿灼！”笙卿提高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阿灼猛地一哆嗦，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到笙卿脸上，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神像受惊过度的小兽，充满了无助和濒临崩溃的恐慌。
“看着我！”笙卿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强行镇定的力量，试图将他从恐惧的深渊里拽出来，“没事了！暂时…安全了！”他刻意忽略了那口锅和那个诡异的老妇人。
阿灼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咕噜声，目光依旧无法控制地瞟向那口锅的方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笙…笙哥…那…那味道…不对…很不对…”
“我知道。”笙卿打断他，眼神锐利，“冷静点！告诉我，哪里不对？”他需要信息，需要阿灼的脑子重新运转起来。
阿灼用力吸了几口冰冷潮湿的空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胃和狂跳的心脏。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锅那边移开，死死盯着笙卿的眼睛，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甜…太甜了…”他声音依旧发颤，但逻辑开始挣扎着回归，“不是…不是炖肉的香…是…是像…像煮烂的水果…加了…加了蜂蜜…但…但又混着…混着…”他的鼻子用力抽动了一下，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血！是血的味道！很淡…但…但就在那甜味底下！还有…还有…”
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还有…一股…一股…甜杏仁味？！”
甜杏仁味？！
笙卿的心脏骤然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猛地想起上一轮副本里，那个被砌进墙里的零号，在被注入“蓝药剂”前，空气里弥漫的也是类似的、带着甜腥的化学试剂气味！
毒？！
这个念头带着无法言喻的恐怖，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那个佝偻着背、依旧在缓慢搅动大锅的老妇人身上！
昏黄的烛光在她佝偻的背影上跳跃，投下扭曲拉长的、如同择人而噬的怪兽般的巨大阴影，覆盖了大半个地窖的土墙。她搅动灶台的木勺刮过锅壁，发出单调而令人牙酸的“刮…刮…”声，每一次刮擦都像刮在人的神经上。
“姥姥…”笙卿的声音冰冷，带着试探和毫不掩饰的警惕，“锅里…煮的什么？”
搅动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老妇人没有回头。沙哑的声音如同破旧的风箱，慢悠悠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山里的…好东西…补身子的…客人淋了雨…受了寒…喝碗热汤…驱驱邪气…”
“驱邪气？”笙卿的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用甜杏仁味的东西驱邪气？”
“刮…刮…” 木勺刮过锅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慢，更用力。老妇人仿佛没听见笙卿的质问，只是自顾自地搅动着。但笙卿敏锐地察觉到，她那佝偻的背影似乎…更加僵硬了？搅动的动作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地窖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锅里的汤汁咕嘟冒泡的声音，以及木勺单调刮擦锅壁的噪音，在狭窄潮湿的空间里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肉香混合着泥土霉味和血腥气，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
“客人…是城里来的吧？”老妇人突然又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板沙哑，却像是换了个话题，“城里人…身子娇贵…不懂我们山里的规矩…”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昏黄的烛光终于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深刻沟壑、如同风干核桃般的脸。皮肤是长期曝晒和营养不良的黝黑粗糙，松弛地耷拉着，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眼眶深陷，浑浊的眼珠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翳，毫无神采，如同死鱼的眼珠，直勾勾地“看”向笙卿的方向，却又仿佛穿透了他，落在更虚无的地方。她的嘴唇干瘪，几乎没有血色，紧紧地抿成一条向下弯曲的、带着刻薄意味的弧线。
最令人不适的是她的眼神。空洞，麻木，却又在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像饥饿了许久的鬣狗，在打量着误入陷阱的猎物。
“山里的规矩…”老妇人涂着裸粉色口红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开合，平板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天黑…莫出门…”
“…野物…莫乱看…”
“…山神庙…莫靠近…”
“…还有…”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山神的新娘…莫惦记…”
“山神的新娘？”笙卿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了上一个副本里，那个被当成核心能源抽取意识的“荆棘”！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老妇人没有回答。她那双空洞浑浊的眼睛，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从笙卿脸上移开，最后…落在了他身边昏迷不醒的雾沂身上！
她的嘴角，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非人的、僵硬的弧度，如同干尸的微笑。浑浊的眼珠深处，那丝贪婪的光芒骤然变得清晰、炽热！
“多好的…身骨啊…”沙哑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赞叹和…**垂涎**！“细皮…嫩肉…阳气…也足…”她枯瘦如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那根沾着粘稠汤汁的木勺柄。
就在这时！
“呃…唔…” 昏迷中的雾沂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充满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绷紧了一下！那只没有浮现蓝纹的左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紧紧抓住了身下潮湿的干草！
他手背上那几条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幽蓝荧光纹路，毫无征兆地…再次亮了起来！光芒虽然微弱，却比之前更加清晰！如同黑暗中苏醒的萤火虫！更诡异的是，随着光芒的亮起，他紧抓着干草的手指关节处，皮肤下竟然浮现出几个极其细微的、同样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凸起？！
那形状…像是什么东西的…鳞片？！
“雾沂！”笙卿惊骇出声！他猛地俯身，想去查看雾沂的手！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电流爆鸣声，毫无征兆地从灶膛里炸响！
地窖里唯一的光源——那几盏昏黄的蜡烛——火焰猛地一缩，剧烈地摇曳起来！整个地窖的光线瞬间明灭不定，将老妇人那张干尸般的脸和雾沂手背诡异的蓝光鳞片，映照得如同地狱的鬼魅！
“时辰…到了…”老妇人平板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她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被拉得更加巨大、扭曲。她端着那碗刚刚盛出来的、散发着致命甜香的粘稠肉汤，一步一步，朝着笙卿和雾沂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
木勺刮擦锅壁的声音，变成了她硬底布鞋踩在湿冷泥地上的…“啪嗒…啪嗒…”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笙卿即将断裂的神经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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