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蓝鳞与血汤
“啪嗒…啪嗒…”
老妇人硬底布鞋踩在湿冷泥地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地窖里如同催命的鼓点。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粘滞感，仿佛鞋底沾满了看不见的血浆。那碗盛在粗陶碗里的粘稠肉汤，冒着诡异的热气，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肉香混合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甜杏仁味和血腥气，如同无形的毒瘴，随着她的靠近，蛮横地灌满了笙卿的鼻腔。
“多好的…身骨啊…”
沙哑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垂涎。浑浊的死鱼眼死死钉在昏迷的雾沂身上，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他那只蜷缩着、手背浮现诡异蓝光鳞片的左手上！那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舔舐，让笙卿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滚开！”笙卿猛地从湿冷的干草堆上弹起，如同护崽的孤狼，横身挡在了雾沂和老妇人之间！他的动作牵扯到后背撕裂的伤口和左臂残留的蓝纹刺痛，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却硬生生站定，眼中爆发出孤注一掷的厉芒！
老妇人佝偻的身影在距离笙卿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摇曳的烛光在她那张布满沟壑的干尸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将嘴角那抹僵硬的弧度衬得更加阴森。她端着汤碗的手极其稳定，浑浊的眼珠缓缓上移，空洞地“看”向笙卿，涂着裸粉色口红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开合：
“不识抬举…”平板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沉重压力，“山神…赐福…莫要…辜负…”
“赐福？”笙卿的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迎上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用掺了甜杏仁毒和死人血的汤赐福？山神的口味…挺特别啊！”
“死人血”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凝滞的空气里！
老妇人搅动汤勺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张如同风干核桃般的脸上，沟壑似乎瞬间加深！浑浊的眼珠深处，那丝麻木的空洞被一种极其深沉的、非人的阴鸷瞬间取代！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的寒潮，从她佝偻的身体里弥漫开来！
地窖里的温度骤降！灶膛里的柴火噼啪声仿佛都被冻结了。蜡烛的火焰猛地一矮，剧烈摇曳，几近熄灭！光线更加昏暗！
“污蔑…山神…”老妇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刺骨的寒意，如同冰锥刮过骨头，“要…拔舌…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无边痛苦的嘶吼猛地从笙卿身后响起！是雾沂！
笙卿猛地回头！
只见蜷缩在干草堆上的雾沂，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剧烈地弓起！绷紧的脊背呈现出一种非人的弧度！他那只浮现蓝纹和鳞片的左手死死抠进冰冷潮湿的泥土里，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声！手背上那几片细小的幽蓝鳞片，如同被注入生命般骤然亮起！蓝光刺目！边缘甚至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炽热！鳞片下的皮肤剧烈地起伏、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肉之下疯狂挣扎、想要破体而出！
更骇人的是，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几条同样幽蓝、如同血管凸起般的扭曲纹路！那纹路如同活物，正顺着他紧抿的唇角，向颧骨和太阳穴方向蔓延！
“雾沂——！”笙卿肝胆俱裂！他想扑过去按住他，却被雾沂身体爆发出的一股无形的、混乱而狂暴的力量狠狠推开！
“滋啦——！”
雾沂身体周围的空气猛地扭曲！几道细小的、跳跃不定的幽蓝电弧凭空炸开！如同失控的毒蛇，狠狠抽打在旁边冰冷的土墙上，留下几道焦黑的痕迹！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皮肉烧焦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
“蓝…蓝纹…在爆发！”阿灼惊恐地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脸上是极致的恐惧，“他…他控制不住了！”
“压制…他…”老妇人平板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命令意味，如同宣判。她端着那碗致命的肉汤，再次向前逼近一步！那双死气沉沉的眼中，贪婪和一种残酷的兴奋交织在一起，死死盯着在痛苦中挣扎、身体异象频发的雾沂。“喝了汤…就…安静了…”
“安静你妈！”笙卿双目赤红，如同被彻底激怒的野兽！雾沂的痛苦嘶吼和身上爆发的异象像无数把尖刀插进他的心脏！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滔天的愤怒和守护欲焚烧殆尽！
左手的“评”字烙印因极致的情绪冲击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红光！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狂暴的读者怨念洪流在体内疯狂咆哮、凝聚！他不再顾忌后果，不再思考规则！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撕碎这个老妖婆！
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怨念抽取！目标锁定——老妇人手中那碗散发着致命甜香的肉汤！
“这汤看着像泔水拌了耗子药！作者是打算用这玩意儿毒死主角继承他的花呗吗？！”
充满极致恶意的差评意念，带着扭曲规则的狂暴力量，如同无形的毒箭，狠狠射向那碗粘稠的肉汤！
然而！
就在意念即将触及汤碗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土腥气和陈腐血腥味的无形屏障，如同沼泽般瞬间在老妇人周身浮现！笙卿那股狂暴的意念冲击撞在上面，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便彻底消散！甚至没能让汤碗里的汤汁晃动一下！
老妇人那张干尸般的脸上，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非人的、充满嘲弄的弧度。浑浊的眼珠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无效？！
笙卿瞳孔骤缩！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这老妖婆…有某种规则层面的保护？！
“呵…”一声极其轻微、带着腐朽气息的嗤笑从老妇人喉咙里滚出。
就在这时！
“噗——！”
挣扎中的雾沂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血液溅落在潮湿的干草和泥土上，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味！随着这口血的喷出，他身体剧烈的抽搐和弓起猛地一停！手背上那几片炽亮的蓝鳞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瞬间被抽空！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干草堆上，只剩下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脸上蔓延的蓝纹停止了扩张，却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如同烙印。那只异变的左手无力地垂落，手背上几片幽蓝的鳞片依旧清晰可见，只是光芒黯淡，如同蒙尘的宝石。
“时辰…到了…”老妇人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她不再看笙卿，端着汤碗，径直走向瘫软昏迷的雾沂！枯瘦如爪的手，端着那碗散发着致命甜香的粘稠汤汁，朝着雾沂紧闭的、毫无血色的唇，缓缓地、不容抗拒地…凑了过去！
“不——！！！”笙卿目眦欲裂！身体在绝望和愤怒的驱使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扑向老妇人！右手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老妇人端着汤碗的手腕！就算拼着被规则反噬，他也要打翻这碗毒药！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老妇人枯瘦手腕的刹那——
“轰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猛地从地窖上方传来！整个地窖如同遭遇了地震般剧烈摇晃！头顶的木质横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灰尘和碎土簌簌落下！
“哐当！”
老妇人手中那碗致命的肉汤被剧烈的震动波及，脱手飞出，狠狠砸在旁边的土墙上！粘稠滚烫的汤汁和破碎的粗陶碎片四处飞溅！散发着诡异甜香和血腥气的液体如同肮脏的血雨，淋湿了墙壁和地面！
“地龙…翻身？”老妇人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愕！那张干尸般的脸上，麻木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动取代！她猛地抬头看向地窖顶板，浑浊的眼珠剧烈地转动着！
震动只持续了几秒便停止了。地窖里一片狼藉。蜡烛熄灭了大半，只剩下最后一盏在角落顽强地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光线更加昏暗。
老妇人僵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地窖顶板，仿佛在倾听着什么。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那是一种混合着惊惧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颤抖。
“不可能…时辰…还没到…”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混乱，“是谁…惊扰了…山神…”
机会！
笙卿的心脏狂跳！他根本顾不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意味着什么！趁着老妇人失神的瞬间，他猛地扑到雾沂身边！一把抄起他冰冷无力的身体扛在肩上！剧痛从后背伤口传来，他闷哼一声，牙关几乎咬碎！
“阿灼！走！”他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地窖唯一的出口——那架通往地面的、陡峭狭窄的木梯冲去！
阿灼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跟上！
“站住！”老妇人尖利沙哑的嘶吼在身后炸响！带着被愚弄的暴怒和冰冷的杀意！她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来，速度快得惊人！一只枯爪带着破风声，狠狠抓向笙卿的后心！
笙卿根本来不及回头！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他只能凭借本能，将扛着的雾沂往梯子方向狠狠一推！同时自己猛地向侧面一扑！
“嗤啦——！”
枯爪撕裂了笙卿后背本就破烂的衣服，在他肩胛骨的位置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血痕！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
“呃啊——！”笙卿重重摔倒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笙哥！”阿灼的尖叫带着哭腔！
“带他走——！”笙卿嘶吼着，强忍着剧痛翻身，用身体死死挡住扑来的老妇人！他沾满鲜血的右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猛地抓起一块刚刚震落、边缘锋利的碎陶片，如同握着最后的匕首，狠狠刺向老妇人抓来的枯爪！
“找死！”老妇人眼中爆发出非人的凶戾！枯爪不闪不避，反而加速抓下！指尖闪烁着乌黑的、如同金属般的光泽！
“当！”
一声金铁交鸣般的脆响！碎陶片狠狠刺在枯爪掌心，却如同撞上了生铁！瞬间崩裂成无数碎片！只在对方掌心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
巨大的反震力让笙卿整条手臂瞬间麻木！老妇人枯爪余势不减，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再次抓向他的咽喉！
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轰！！！”
地窖顶板靠近出口的位置，一大片腐朽的木板连同泥土猛地坍塌下来！一道刺眼的、带着雨后潮湿气息的天光，瞬间撕裂了地窖的昏暗！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满泥浆的粗布衣裳的身影，狼狈地从坍塌的缺口处滚落下来！重重摔在狼藉的地面上！那人影似乎摔得不轻，半天没爬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妇人抓向笙卿咽喉的枯爪猛地一顿！她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那个从天而降的闯入者，干尸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强烈的、混合着惊愕、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
“林…林旸？！”阿灼看着地上那个挣扎着抬起头、露出沾满泥污却依旧带着锐利英气的脸庞的女人，失声惊叫！
林锡旸？！
笙卿的瞳孔因巨大的震惊而骤然收缩！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温馨民宿”那个副本里吗？！
老妇人死死盯着摔进来的林锡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她那只抓向笙卿的枯爪缓缓收回，身体紧绷如弓弦，浑浊的眼珠在林锡旸和笙卿之间疯狂转动，似乎在急速判断着什么。地窖里那股冰冷的杀意和贪婪，被一种更深沉的忌惮和混乱所取代。
趁着她分神的瞬间，笙卿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手脚并用地爬向梯子！阿灼也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帮他把昏迷的雾沂往梯子上推！
“想跑？！”老妇人猛地惊醒！眼中凶光再盛！但她的动作却明显慢了一拍，似乎对那个摔进来的林锡旸极其忌惮！
笙卿和阿灼用尽吃奶的力气，连拖带拽，终于将雾沂沉重的身体弄上了梯子！笙卿紧随其后，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后背的伤口撕裂般剧痛，鲜血顺着梯子往下淌！
“拦住…他们！”老妇人对着林锡旸的方向发出尖利的嘶吼，带着命令的口吻，但更多的是一种色厉内荏的慌乱！
摔在地上的林锡旸挣扎着坐起身，她似乎摔得不轻，一条腿有些不自然的扭曲。她沾满泥污的脸上带着痛苦，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隼，冷冷地扫过地窖里的一切——老妇人、地上破碎的汤碗、散发着诡异甜香的汤汁、墙壁上溅射的暗红血迹、正在攀爬的笙卿和阿灼、以及被拖拽上梯子、昏迷不醒、脸颊和手背浮现诡异蓝纹的雾沂！
她的目光在接触到雾沂手背上那几片幽蓝鳞片时，瞳孔猛地一缩！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冰冷数据流幽光！快得如同错觉！
“哼！”林锡旸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没有理会老妇人的命令，反而强忍着腿痛，挣扎着靠向旁边一个相对稳固的木架，冷眼旁观。
“你…！”老妇人又惊又怒，但似乎对林锡旸极其忌惮，不敢直接动手。眼看笙卿和阿灼已经爬上了梯子顶端，即将钻出坍塌的缺口，她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和怨毒！
“惊扰山神…坏我好事…你们…都要死！”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夜枭般的尖啸！猛地将手中那根沾着粘稠汤汁的木勺，狠狠掷向即将爬出缺口的笙卿后背！
木勺带着破风声，如同淬毒的暗箭！
“小心！”阿灼的尖叫响起！
笙卿根本来不及躲避！他只能下意识地将扛着的雾沂往前一推！
“噗！”
一声沉闷的钝响！木勺狠狠砸在笙卿的后心！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剧痛、冰冷和强烈麻痹感的诡异力量瞬间侵入体内！他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
“笙卿！”林锡旸的惊呼声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笙哥！”阿灼哭喊着扑过来，死命拽住笙卿的手臂，将他连同昏迷的雾沂一起拖出了坍塌的缺口！
刺眼的天光混合着雨后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们！
笙卿趴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后背伤口火烧般的剧痛。他挣扎着抬起头。
眼前是一个破败荒凉、如同被遗忘在山坳里的农家小院。低矮的土坯房墙壁斑驳剥落，布满裂缝。院墙坍塌了大半，露出外面荒草丛生、雾气弥漫的山林。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这片死寂的土地。
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坍塌的地窖缺口如同大地的伤口，幽深黑暗。老妇人那张布满怨毒的干尸脸，在缺口的阴影里一闪而逝，只留下一声充满不甘的、如同诅咒般的尖利嘶鸣：
“跑吧…跑吧…山神的新娘…跑不掉的…嘻嘻嘻…”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地窖深处回荡，渐渐消失。
“咳…咳咳…”笙卿又咳出一口血。他顾不上自己，挣扎着爬向旁边同样趴在泥泞里的雾沂。
雾沂依旧昏迷着，脸色比在地窖里更加灰败，如同蒙上了一层死气。脸颊和手背上的蓝纹和鳞片在灰暗的天光下显得更加清晰、诡异。更让笙卿心脏骤停的是——雾沂紧抿的唇角，正缓缓渗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那颜色…和他自己吐出的血，一模一样！
“雾沂！”笙卿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他伸出手，颤抖着想去擦拭那缕刺目的血痕。
“别碰他！”林锡旸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笙卿猛地回头！
只见林锡旸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从坍塌的缺口处爬了出来。她浑身泥污，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苍白，但站姿依旧挺拔，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扫过昏迷的雾沂，扫过他脸颊和手背的蓝纹鳞片，最后定格在笙卿沾满鲜血和泥污的脸上。
“他身上的东西…”林锡旸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苏醒’。你的血…会刺激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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