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甚尔就带着一身露水回来。千雪听见院门响动,披着外套跑到玄关,看见他黑色作战服上沾着草屑,靴底还带着湿泥,手里却拎着个纸包——是街角老店刚出炉的红豆包。
“趁热吃。”他把纸包塞给她,指尖带着户外的寒气,却在触到她手背时顿了顿,往自己怀里缩了缩,像是怕冻着她。千雪拆开纸包,热气混着甜香扑在脸上,抬头时看见他正扯掉沾着血渍的手套,动作利落得像卸下什么沉重的东西。
他们的厨房很少开火,多数时候是甚尔带回各种速食,却总记得她爱吃热乎的,会提前用微波炉转好。
千雪坐在餐桌旁啃红豆包,看他把沾了污渍的外套扔进脏衣篮,转身从冰箱里翻出冰啤酒,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晨光里格外清晰,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冷硬,最后能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也是很奇幻。
午后阳光好的时候,千雪会搬张藤椅到院里晒太阳,甚尔就靠在门框上擦他的咒灵操术具。金属碰撞的轻响混着风拂过树叶的声息,安静得像幅画。他擦得极认真,指腹蹭过刀刃时,眼神专注得让她不敢出声。
可只要她轻轻咳嗽一声,他就会立刻抬头:“冷了?”然后转身把屋里的薄毯抱出来,盖在她腿上,顺带踢走滚到她脚边的小石子。
他从不说自己去做了什么,千雪也从不问。只是偶尔在他深夜回来时,看见他手臂上新增的伤口,会默默找出医药箱。消毒水蛰得他皱眉时,她就放轻动作,用棉签一点点蘸掉血渍,听他在旁边低低地说句“麻烦”,却乖乖地抬着胳膊不动。
变化是从某个雨天开始的。千雪蹲在门边给流浪猫擦毛,突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甚尔刚好推门进来,眼疾手快地捞住她,掌心按在她后颈,体温烫得惊人。“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把她打横抱进屋里时,她听见他心脏跳得又快又重。
从那以后,她越来越容易累。晒着太阳会犯困,吃最喜欢的蛋糕也没有很大的食欲,一点就饱。甚尔注意到了这些变化带她去了医院。之前千雪一直拖着他不让他带去医院,他只好作罢。
但是千雪这种症状一直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她怎么样?”甚尔盯着在病床上睡着的千雪说。
“抱歉我们也查不出病因。”
最后那段日子,千雪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她醒来时,常看见甚尔坐在床边,没擦的刀就放在手边,却用指腹轻轻碰她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有次她难得清醒,拉着他的手笑:“甚尔,你看院里的梅花开了。”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等你好点,带你去看更大的。”
千雪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掌心。她知道自己等不到了。
那天清晨,千雪是被冻醒的。她摸了摸身边,是空的。挣扎着坐起来时,看见甚尔站在窗边,背影绷得很紧。晨光勾勒出他宽肩的轮廓,却照不进他周身的冷意。
“甚尔。”她叫他。
他猛地回头,快步走过来,把她裹进怀里。他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却在触到她时,动作放得极轻。千雪靠在他胸口,听着他越来越乱的心跳,轻声说:“我有点冷。”
他把她抱得更紧,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在。”
千雪笑了笑,闭上眼睛时,好像又闻到了红豆包的甜香,听到了他擦刀的轻响,还有他把薄毯盖在她腿上时,那句低低的“别动”。
甚尔很少再回他们的那座小别墅,千雪死后他就全然不顾一切了。
“你不是只接一些小的任务吗?怎么最近又接这么多大的。”孔时雨问他。
“她死了。”有她才能家,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