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时懿欢的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这桩命案与高姨娘有关了,她断不能就此沉默,否则杀人的大罪扣下来,恐怕不止她,她的一双儿女也要因此受牵连了。
高姨娘眼眶通红,泪水不断往下流淌,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捂着心口道:“您不能因为俾妾认了高利贷的罪就把所有的坏事往俾妾头上扣啊!俾妾从始至终都只在宴会厅半步不离,此事断归不到俾妾身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盈着悔恨与不甘,“俾妾已经深刻认识到错误了,还请大小姐高抬贵手,绕了俾妾一回吧!”
高姨娘的话语中,带着满满的委屈,叫众人看了,只觉得时懿欢仗着嫡出小姐的身份对高姨娘施压,试图逼迫她认下不属于自己的罪。
宾客们见证了这全程的起起落落,一时间不敢再轻信谁,只是沉默地听着高姨娘的指控。
时懿欢并不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衣摆随风扬起,轻纱飞到空中,显现出些许绯色。
也有些心软的,已经默默倒向了高姨娘,望着时懿欢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些指责。
先前多次出言讽刺时懿欢的七品官夫人此时不负众望再次站了出来。
“好歹高姨娘是贵妾,算时小姐您半个娘亲了,您身为小辈怎么好这般逼迫长辈!”
不过她这话注定是要像丢入河流的泥土一样悄无声息了。
在座的都是正室夫人,不论家中和谐还是不和谐,没人会站在姨娘的角度想。
见自己的话落了空,那位夫人不由讪讪,脸色更是青一片紫一片,五彩斑斓精彩极了。
后花园里一时间再没有人说话,秋风梭梭而起,带起的只有一片枯叶。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一瞬,又似乎是很久,夜清宴的声音在这静默的气氛中突然响起。
“说起来我的人方才在时府外捡到一样可疑的东西呢。”
众人如梦初醒,不由得抬头去看夜清宴。
这位时府的姑爷,从事发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大家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没想到他却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突然说话,一时间心中意外又好奇。
在这个关头提起无关的事,总不能是在缓和气氛吧?
在众人的目光中,夜清宴拍了拍手,一名劲装的男子自墙外飞入,半跪在地呈上了那样东西。
众人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去看,便见到一段麻绳。
显然,这就是杀死红儿真正的凶器。
“这是从启梅苑方向扔出来的,砸在了我倒霉的属下头上,原以为只是谁家下人乱扔东西,如今想来,应该与府中的命案有关系。”
夜清宴的声音仍然浅淡,像是飘落的秋风。
外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时府的人却清楚,启梅苑,是高姨娘所在的院子!
疑似凶器的东西从高姨娘院子里扔出来,死者身上还有高姨娘身上的东西,纵然不是高姨娘做的,也与高姨娘脱不了干系!
事关人命,官员们的脸色也都沉重了下来。
高姨娘却始终不语,只是一味地哭泣喊冤。
“高姨娘,”一位知府见状皱着眉,这样嘴硬的犯人他们见过不少,“你若是再不说话,我们只好将你下狱,节后慢慢审问了!”
高姨娘闻言微微抖了抖,却还是摇头不语。
场面再度僵持,诸位官员皱着眉,纷纷抬头看向时老爷。
时老爷捏了捏拳头,阴沉着脸色正要开口,人群中一位老妈妈突然跪了下来。
“诸位老爷恕罪!红儿一事,是老奴干的,不干姨娘的事啊!”
这个时候竟然有人跳出来认罪,众人一时间惊讶地往那声音传来的声音看去,只见到高姨娘身边的李妈妈哭着跪了下来。
“你?”时老爷皱着眉,道:“你与红儿又有何干,如何要取他性命?”
李妈妈哭得稀里哗啦的,还有些犹豫,余光看到高姨娘手中的帕子之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便点了点头。
“那红儿抓住了老奴与姨娘放贷的证据,屡次要挟老奴要银子,还说要告诉老爷,老奴知道放贷一事事关紧要,不得不将她灭口了!”
“那高姨娘的荷包你又作何解释?”有人却仍然抓着这点不放。
“那是今日姨娘出席要用的,一时落在屋里,叫老奴去取来,老奴拿回来的路上,再次遭到红儿的胁迫,一时想不开,便……”
她说的逻辑上说得过去,具体的作案过程也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纵然其中还有些疑点,到底是板上钉钉了。
疑案解决,众人便没有再留的理由,时夫人识趣地将众人请回了宴会厅里,又让人清理了后花园的痕迹。
那几位丫鬟也叫人关押起来。
后花园中只剩下了时懿欢夫妇和时老爷,以及一直在哭的高姨娘。
他的脸色被秋风一吹更显寒冷,“高姨娘,你在此等节庆中闹出这等丑事,丢了时府的脸面,如今便罚你禁足佛堂三月,日日以心头血抄写佛经供奉香案。”
高姨娘见到对自己的惩罚下来,心中的大石莫名落了地。
还好,只是这般不轻不重的惩罚,老爷还是看重自己的。
她的眼底还没来得及闪过庆幸。时老爷的下一句话便仿佛夺走了她的生命。
“悦儿、桢儿在你手底下只会被你带坏,即日起便将她们留在夫人手底下管教吧。”
高姨娘闻言面色惨白,拉着时老爷的衣摆死活不肯放开,“老爷!俾妾知道错了!俾妾罪该万死,求您别把他们带走!老爷!”
“哼!”听了高姨娘这一声,时老爷隐忍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他一脚踢开了高姨娘,面上黑红一片,“你会知道错吗?你会反省就不会闹出今天这样大的丑事!不仅放高利贷,还闹出人命,你到底又几只狗胆让你这么做!”
“老爷!”高姨娘被踹开仍不死心,伸着手要抓时老爷的衣摆,“老爷俾妾错了,求老爷放过俾妾的孩子吧!”
“来人!”时老爷懒怠听她无用的哀嚎,只是叫人将她拖进了佛堂。
哭喊声渐渐远去,佛堂沉重的红木门渐渐关上,将高姨娘的撕心裂肺都隔绝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