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档子事,众人都以为皇上哪怕不降罪,也会撤了在飞羽楼摆宴的打算,但是令人意外的是,皇上不仅没有撤销,反而还扩大了宴席的规模。
飞羽楼放出消息,皇家宴会,与民同乐,届时会在长街摆上流水席,邀请长街百姓共襄盛举。
消息一出,举城轰动,一时间飞羽楼门前堵满了人,都是来探听消息的百姓们。
当今皇帝可算是大盛国百年一来头一位明君,纵然朝堂势力仍然四分五裂,但是对于民生问题,他们似乎都默契的遵守着某个共识。
正是有了这般明君的带领下,大盛国方能这般海晏河清,百姓们也才能安居乐业。
因此不论京中风向如何,四王二相在民间的风评都还过得去。
就连饱受诟病的顾王,也有部分拥戴的百姓。
飞羽楼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百姓,终于不堪其扰,所幸发布了公告,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也让淮州城再次轰动起来。
议论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甚至有人提前一天就开始到飞羽咯占位置,只为了到时候离皇上近一点,多看两眼天颜。
毕竟那可是真龙天子,不说沾沾龙气,就是和皇上吃同一桌饭,已经能让他们说上一辈子了。
夜府的院子再深,也怎么都阻挡不了百姓们的热情,时懿欢二人哪怕是住在偏殿,也依然能够隐约听到些许议论声。
时懿欢将药膏在手心捂热,待化开之后,沾一点涂抹在夜清宴的手臂上。
那处同他的半边脸一样,布满了红褐色被烧伤的皮肤。
伤疤日久弥深,怎么可能现在还能够通过敷药治好呢,纵然是皇家御赐的,也不过是为这房间里徒增些许药香罢了。
时懿欢将掌心的残留用帕子擦去,细细看了夜清宴的手臂,因抹了药显示出几分水光。
可以依旧无甚效用。
时懿欢暗叹一声,将药瓶收了起来。
望着上好的青玉瓶身,时懿欢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皇上又怎么会这么恰好赏了这等珍品的烫伤膏?到底是冲着祖父的颜面,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还有夜清宴身上的烧伤当真无药可救么?听管事的说,那每月必喝的药也只是缓解他的痛苦而已,潜藏在他体内的病根至今无法根治。
不,时懿欢脑中好像闪过什么重要的事情,正想仔细研究,那想法便不翼而飞了。
她皱了皱眉,将此事记挂在心上,转头去问夜清宴:“这个月的药可按时用了?”
夜清宴抿唇,道:“还未,因着皇上南巡的事,一直抽不开身。”
见时懿欢脸上出现不赞同的神色,他轻笑了一下,“不必担忧,这病久不发作,想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时懿欢还想说什么,门外便传来了一声清亮的少年声。
“师兄!”黑衣服的少年急忙忙走进来,时懿欢适时起身收起药盒,夜清宴也拉平了衣袖。
似是才察觉屋内的情景,少年脸上出现了一抹懊恼,对时懿欢行礼道歉:“不知嫂嫂也在,请恕师弟冒犯。”
这便是近日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的那位小管事,也是夜清宴在望中楼中的师弟。
听说他在皇上跟前大方光彩,惹来皇上连连赞叹,那风头一时将京中跟过来的几位公子都隐隐压下去了。
怪道赵三会因为这而心生怒气。
时懿欢点了点头,正要将空间让出来,却被夜清宴拉住了衣袖。
那少年还未长成,对时懿欢来说也勉强算的上弟弟,又都是自己人,自然不用那么多忌讳。
“什么事?”见时懿欢坐下,夜清宴终于转头去看他那冒失的师弟。
那少年正往果盘里摸呢,一听夜清宴的问话,这才才想起来意。
“皇上说了,让师兄和嫂嫂二人一同出席明日的宴会,还为你们准备了靠前的位置。”
二人动作都是一顿,夜清宴神色不动,“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大事?”那少年似是想到什么,脸色十分的不好,“师兄你近日这般出风头,他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还执意如此,这不是给你立靶子么!”
时懿欢听见夜清宴轻轻笑了声,“我亦不是当时的我,现在想杀了我,还得看他的能耐,再说,到时候就算有什么的,不还有挡在我面前吗?”
少年似乎眼眶有些红,下一刻却又恢复正常,让时懿欢疑心她是不是看错了。
两人的谈话就这样无疾而终,时间转眼就到了晚宴当日。
淮州城天还没亮就已经热闹起来了,飞羽楼更是灯火通明,后厨的菜板子几乎都要被剁碎,天没亮灶台就已经是热的了。
为保事情顺利,纵然百般不愿,那少年管事还是亲自到飞羽楼坐镇监督。
飞羽楼一面临街,一面照水,偌大的湖泊被强势圈起来,成为了飞羽楼的私产,从窗台望去,一面是人来人往的车水马龙,另一面是山清水秀的世外安宁。
为了提前营造氛围,湖面上飘起来许许多多的孔明灯,水面也飘着各色的莲花灯,灯光交相辉映,几乎要将水面都染上红色。
尽管是与民同乐,皇上的安危却也不可不顾,因而楼内只着重招待些官员及其女眷,更有侍卫早早护在大堂各处,尽管时辰没到,飞羽楼便已然有几分京中庄严的景象了。
随着天色昏暗,天上的孔明灯也越发的显眼,街头上没有因此沉寂,而是随着一声编钟的声响,越发热闹起来。
圣驾的仪仗队中,两道明黄的身影并排而坐,这便是大盛国的皇上皇后。
两人面色端方,通身的气质高贵庄严,明黄的衣服在漫天的灯光下耀眼夺目,二人只是静静坐着,通身的气质就令人折服。
百姓们都不由自主跪下,山呼万岁。
一直到帝后的轿子进了飞羽楼的大门,欢呼声仍络绎不绝。
两位皇子慢慢跟在后面,一位面色沉静,看着寡言少语,一位脸上带笑,十分和蔼可亲。
这一冷一热并排而走,身上也是常人少有的贵气。
待见到门口接待的小管事时,二人的脚步都不约而同地顿了顿,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与他擦肩而过了。
官员们也都早早进场,跟着安排入了座。
太监不断唱和着来宾的名字,嗓子几乎要冒出烟来。
“夜府公子夫人到——”
这一声,惹来不少人的视线。
大门处,两道相携而来的身影款款走入席间。
时懿欢二人穿着同样款式的服装,绯色的轻纱襦裙与玄色的宽袖大氅相互交映,金丝银线暗中勾出了同样的花纹,腰间一对白玉鸳鸯扣压裙,时懿欢挽着玄色的轻纱,与夜清宴走在木桥上,湖水随着她们的脚步漾开清波,二人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
乌黑的长发随风扬起,转瞬便缠在一块儿,好似他们本是一对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