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之亮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文知意和苏文谦都去了，只不过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文知意看着墓碑上杨之亮的名字怔怔发呆，很难想象，她去之前和杨之亮见的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再相见，就是天人永隔。

丧礼结束了，文知意径直向站在最前方一名神情悲痛的女子走去：“想必这位，就是杨之亮先生的未婚妻，欧阳湘灵小姐了吧。”

欧阳湘灵并没有见过文知意，出于礼貌，她转身面向文知意，勉强笑了笑，脸上是掩不住的悲伤：“我好像没有见过您。”

“你的确没有见过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文知意，接下来有些话，还希望单独和你说。请欧阳小姐移步。”文知意接过话头。欧阳湘灵听到这话，身为潜伏人员的嗅觉告诉她，眼前这位文小组，绝对不简单，“好，这边请。”

她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作好了战斗准备，但仍答应了下来。她们走到一旁，在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文知意开口道：“初次见面，很伤心以这种形式联络你，我相信杨之亮应该和你说过——我叫时鸢。”

“时鸢！那个水母组的三号枪手？杨之亮死在你们手里还不够吗？你现在光明正大出现在他的葬礼上，还来找我单独聊，你们想干什么？示威？挑衅？还是顺便再把我也给杀了？“欧阳湘灵有些激动，忍不住质问起文知意来，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带枪来，这样就可以杀了眼前这个来耀武扬威的女特务，以解她丧夫之痛。

“欧阳小姐，不要那么激动，杨之亮竟然只和你说了我是水母组成员？没和你说别的？”文知意走到她身后，途中还拍了拍她的肩膀。欧阳湘灵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转身看着文知意的背影：“你什么意思？杨之亮该和我说什么别的？”

“按你们组织的规矩我还不知道该不该让你知道。这样吧，你先去请示你的上级，申请成为我的联络人，让他们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文知意转过身来，见远处的人影离开，唇边勾起一抹笑，下一秒，她忽然凑到欧阳相灵耳边：“不过还请快一点哦，欧阳小姐，杨之亮一死，我不会等你们太久。如果你请示完了，那么十天后，下午一点整，我在淞江小学门口等你。”

说罢，没管还在愣神的欧阳湘灵，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走到杨之亮的墓旁，她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树梢上，用红绳挂着一只小木鱼。见状，她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阿谦，你到底还是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回到家里，文知意敲了敲苏文谦的房门：“阿谦，你还好吗？”里面过了一会才传出声音：“我没事，知意，刚刚谢谢你给我打掩护，才让我得以把那个杨之亮想要的小木鱼送给了他。”

“你让我进去好不好，阿谦，你这样让我很担心。”文知意听出了苏文谦的故作轻松，有些担心道。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文知意刚想走进去，却撞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但此时，他正在微微颤抖：“知意，是我对不起杨之亮，我亲手杀了他，却还装模作样地去他墓前哀悼，我是不是，很卑劣啊。”

文知意往后退了一步，用手将他的脸掰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苏文谦！我不允许你这样想自己！我说过了，杨之亮的死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要说责任每个人都有，说到底还是军统不仁不义，才造就了杨之亮的死！”

看到苏文谦有些迷茫的样子，她放缓了语气：“阿谦，放过你自己，好吗？相信我，不会等很久的，我们会帮杨之亮报仇的。答应我，不要再因此而责怪自己了。”

苏文谦应得很快，但他内心却是苦笑，那颗洞穿了杨之亮胸口的子弹，到底是他亲手射出的。有时候他在想，要不是没有亲自核实，没有亲自瞄准，他怎么会让杨之亮死在自己的枪口下呢？

文知意感受到苏文谦的身体不再颤抖，微叹了一口气，向前一步又抱住了他，到底还是没那么容易哄好，也是，要是这么快就能忘掉杨之亮的死，那他就不是那个苏文谦了。

“知意，你怎么…… ”苏文谦被抱了个满怀，一脸错愕地开口，却被捂住了嘴。看着怀中的女孩，他的眸色柔和下来，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来。两人就这样静静站了一会，而后又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